柱间专注的看着他,眼底浮起一层疑惑。
“他以你导师的身份站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质问我,既然不介意你是男人,为什么不敢和你在一起。”斑的眼底殊无笑意,他伸手抚摸着柱间的侧脸,拇指摩挲过他的唇瓣,“他问的多么理直气壮啊,我听着只觉得好笑。他根本不明白我们的关系,就自以为看得很清楚。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不肯接受阿修罗,是因为对方的性别。可是那天他却说,他与阿修罗,并不是我能理解的。”他停顿了一下,讽刺的笑了笑,“这么一比,柱间,我们是不是该觉得幸运。”
“斑,”柱间抓住他停在自己脸侧的手,“你听我说。”
男人沉默下去,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我要去找因陀罗教授谈谈。”柱间口吻坚定,“但是阿修罗教授那边,你真的打算瞒着他吗?”
斑的目光不变,手指微微收紧:“难道要我告诉他,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他的亲哥哥吗?柱间,你明不明白,他已经到了可以替因陀罗顶罪的地步,如果告诉了他……”
“可他有权利知道真相。”柱间低声开口,“不是因陀罗教授这么多年不肯给回应,而是……”他犹豫了一下措辞,最后还是把话语咽了下去。
“你答应了,要保守秘密。”
柱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闭了闭眼:“我不会说出去。”他把那张照片收入口袋,“也许你是对的,留有一线希望,总比绝望来得好。尽管这一线希望就像海市蜃楼,一辈子遥不可及。”
第二十三章
走过一条长廊,顺着楼梯往上来到顶楼,转过一个拐角,右数第三间就是因陀罗的办公室。阳光从长廊尽头的雕花窗里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清晰可辨。这样一条路,柱间曾在很多年前无数次走过。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步伐与过去重叠在一起,他不是来揭晓真相的侦探,只是一个来寻求解答的学生。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但他还是礼貌的敲了三下,这才推门而入。
除去办公桌前的软椅,桌子对面还放置了一张板凳,桌上两杯热茶还氤氲着白雾,办公室的主人就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听到敲门的动静后,他才不紧不慢的回过头,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眼底的红痕分明:“坐吧。”那种口吻与从前见到带着疑问前来的学生时随口一句“问吧”,并无什么区别。
“教授。”柱间点点头,从他问候了一声,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我知道,”因陀罗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从很久以前起,就是个求知欲很强的孩子。”
柱间张了张口,最后却止住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改口为:“阿修罗教授呢?”
“我用了点乙醚,他现在还能睡上一个上午。”因陀罗淡淡的开口,神情毫无变化,“而且在你的安排里,宇智波斑也该去找他谈话了吧。放心,我们这场谈话不会有任何人中途打扰。”
“您,”柱间顿了顿,温和一笑,“您果然和从前一样,从事情一开始就看到了最后的结果。”
“而你,”因陀罗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我从前也说过,你具有从结果看到一切开端的才华。说吧,我很期待你能告诉我一个怎样的故事。”
柱间端起茶杯,低头看着琥珀色的茶水:“那就从案发的那个晚上说起吧。在那个晚上,赫尔莫斯教授与人约定好,在阿什莫尔博物馆碰头,他与那个人之间有一笔交易,用圣杯去交易一张老照片的秘密。”
因陀罗眉头微动,随即平静的喝了一口茶水,等待着他的下文。
“赫尔莫斯教授,虽然他任教于神学院,但是其实早已加入了一个信奉夜妖莉莉丝的异端组织。不难推理,他想要得到圣杯,恐怕也是来自这个组织的洗脑。然而圣杯被保管得很稳妥,根据他的探索,保存圣杯的盒子还有极为棘手的机关,那么强行盗取肯定是行不通的。这个时候,他就把目光转到了学校里知晓圣杯隐秘的人身上。”柱间抬起头,看着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就是您,教授。”
“说下去。”
柱间握着杯柄的手紧了紧,随即继续自己的话语:“然而您,根据他的调查,几乎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不贪恋钱财,不向往权势,要想利诱太过困难。于是他决定深入调查您的背景,最后发现了您一直隐瞒得很好的一个秘密,与阿修罗教授的秘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老照片,放在桌子上。
因陀罗闭上眼,并不看它。
“阿修罗教授说他曾经有一个哥哥,但是连他本人对此都了解得很少,更不会想到,自己思慕多年的人,会是他的手足至亲。”
因陀罗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一种隐秘的自嘲一闪而过,他睁开眼,伸手抚上自己眼底的红痕,看向那张照片上还是孩童的自己。最后手指抚上了旁边的婴儿,动作缓慢而绵长。
“阿修罗教授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稍加留意,其实很容易明白他的心思;而您不同,您的一切情绪都藏得很深,让人看不出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然而,”柱间看着他的动作,低声开口,“人并不是一种能被理智完全束缚的生物,总有失去控制的时候,明明知道是禁忌,是不伦,却还是无法掌控心的方向。”
他说到这里时,喝了一口茶水,感受着那种温热苦涩的液体滑过咽喉,最后终于找到了说下去的感觉:“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所以您一直一种漠然的态度回应阿修罗教授,您没有告诉阿修罗教授这个秘密,或许是想给他留下一点希望,又或许,其实您自己,宁愿背负罪孽,也想就此沉沦。但是赫尔莫斯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得到了这张老照片,以此来威胁您,交出圣杯,否则就把照片交给阿修罗教授。”
“而教授您,其实并不是一个会随便妥协的人。您虽然答应了他的交易,但其实早已把真正的圣杯藏到了剑桥大学,然后放了一个伪造的圣杯在阿什莫尔博物馆。”柱间放下茶杯,“见过圣杯的人很少,要瞒天过海并不难,我在博物馆的石英盒子里发现了一些金色的粉末,然而当我见到了真的圣杯以后,才发现它是不会留下这样的粉末的。这只能说明,您掉包了圣杯,然后在假圣杯上动了手脚,也许是某种通过皮肤进入人体的麻醉性药物。然后,在交易的那个晚上,赫尔莫斯拿出了圣杯进行黑弥撒,不知不觉中被药性麻痹,失去了反抗能力,您就借着那把做黑弥撒用的刀,杀了他。”
柱间看着自己的导师,目光中有某种隐忍的情绪:“您回到自己的教师宿舍,换下沾了泥点的裤子,藏好假圣杯,只等待第二天尸体被发现。您让我接手这个案子,是知道我为了调查圣杯,势必会查到剑桥保管圣杯的地方,您知道我一定能解开盒子的密码——因为您知道,阿修罗教授害怕自己忘记密码,于是把提示刻在了桌子下。就这样,我会发现里面的圣杯,于是您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人能在一个晚上往返牛津与剑桥。您留下阿修罗教授,也是为了帮他洗清嫌疑吧,毕竟,我最先怀疑的,一定会是知道打开盒子密码的你们。”
因陀罗听着这段漫长的讲述,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此时此刻,他才闭了闭眼,低声开口:“你去剑桥找宇智波斑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就是为了确保哪怕宇智波斑不会带着你去莱恩图书馆,我也能指引你去那里。”
“您一贯计算得很精准。”柱间闭上眼笑了笑,“可是您没有想到,阿修罗教授会发现您的所作所为,然后故意穿着您换下来的沾有泥点的裤子,在我面前含糊其辞;他甚至发现您遗落了常用的钢笔,于是把自己的钢笔换给您,再来到阿什莫尔博物馆,一方面是想找寻您遗失的钢笔,一方面也是,为了替您顶罪。”
“所以说他,蠢得无可救药。”因陀罗转过头,冷漠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似叹息的表情,他从衣袋里抽出那根钢笔,手指摩挲着笔杆,“从我在那场牛津和剑桥举办的学术交流会上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傻瓜。”
他将钢笔压在照片上,一手撑着桌面站起,背对着柱间,走到窗前:“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巧合,当人猝不及防的遭受它带来的意外时,会懦弱的把这归咎为命运。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其实真正的命运,应该是一座独木桥,你明知道未来是怎样的的残忍,但你除了走下去承受这份残忍,就是摔下去堕入地狱。也许就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我才会觉得,既然已经错了,那么一错再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_(:з」∠)_居然就20W字了,我一开始以为20W字可以完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