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又是一阵低沉的钟声响起,枪声在其间如同咏叹调的杂音。
柱间被枪声惊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钟楼顶赶去。心底的某一处暴躁不已,不安拽住了整个心脏。一截截楼梯循环往复,像是永无止境的死路,要将人困入其中。他不断告诉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他终于跑上最后一层楼梯来到钟楼顶层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精疲力竭。
他弯腰喘着粗气,抬头时看见的是那个下毒者躺在不远处的尸体。他的双目睁大,手中还握着一把转轮手枪,身下是一片血泊。
柱间目光一凛,站直身四下搜索着,最后视线定格在了那个站在钟楼边缘栏杆处的男人身上。
“斑。”他走上前,低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是你啊,柱间。”男人恍若叹息的开口,缓慢的转过身。
柱间看着他胸前那一片浸开的血红,有些错愕,随即他迎来了面前这个男人一个用力的拥抱。他还没从那肢体相缠的动作中反应过来,突然整个人被带得向栏杆外栽去——宇智波斑抱着他一起翻出了栏杆。
“一起死吧。”
从高处坠下的时候,他听见这个男人近乎温柔而深情的开口。
柱间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身上盖着熟悉的被褥,身下是熟悉的床铺,身边是熟悉的凌乱摆设。这里是他在贝克街221B的卧室。外面是一片深沉的夜色。
他皱起眉,觉得后脑勺裂开似的作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卧室门突然开了,柱间抬起头,梦境里与他一起从钟楼跌落的男人此时就站在他面前,一身干净浴袍,半干的头发已经有了翘起的趋势,看起来凌乱而张扬。斑皱起眉,倚在门框处看着他:“你叫我?”
柱间看着那张脸,脑海里的梦境沉淀,他终于回想起来了黄昏时发生的事情。
——对,他想起来了。他明明和斑在塔楼中途不期而遇,然后才有了一方上去假扮Moriarty套话,一方埋伏在楼道口接应的戏码。斑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踪迹,让对方误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人。那个响指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几乎是响指响起的同一刻,斑就侧开了身体,柱间抓住机会开枪,击落了那人手中的转轮手枪。
明明是再默契不过的配合,怎么会延伸成如此畸形扭曲的梦境?
柱间闭上眼,睁开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还不睡?”
斑不理睬他,转身去了客厅。柱间看了眼自己的手,想起上面火药的痕迹还没去掉,于是也披衣起身走了出去。
“你搬进来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可是你就这么和我一起回来了,不用带点行李吗?”柱间在自己平时做实验用的桌子翻找起药品,随口问那个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男人。
“我让他们明天给我送过来。”
柱间笑了笑:“像你做的事。”
斑姑且把这句话当做是称赞,漫不经心的看向旁边放着的几本书,封面似曾相识。随即他想起,这是自己当年的大作。
他果然去过LeRougeetleNoir了。斑微微眯起眼。
他将书草草翻过几页,手突然顿住——这是他在剑桥三一学院求学时写下的,很多定理论述晦涩难懂,就和他本人一样不近人情。而他现在翻阅的这本书上,却被人批注了详尽的证明过程与引理,与他当初的思路吻合得天衣无缝。
斑专注的看着那些过程,早年他痴迷于这种近乎抽象的学科,而现在,打动他的却不仅仅是这些漂亮的证明。
心头的某一处勾起一段难以言表的情绪,他转过头,看了眼那头摆弄瓶瓶罐罐的男人。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如果撕去理智的伪装,内里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弯起唇角。
⑴伊丽莎白塔:即大本钟,后被更名为伊丽莎白塔。但因更名时间其实在19世纪之后,所以此处算是个BUG。
二十二
明明只是一丁点无关紧要的念想,不知为何,在这个夜晚突然有了星火燎原之势。
斑靠在沙发上,手中还拿着那本二项式定理的书,心思却已经不在那些公式之上。他想起了在钟塔楼梯处与柱间遇上的场景——楼道里一片昏暗,那个人身姿挺拔,看向他的目光明亮而朗然。而在解决了一切之后,他抬头看向远处的血色余晖,突然回头,微笑着问他:“屋子我都收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那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给出了回答:“现在。”
胸膛里的脏器跳动加快,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渴望随之而生。斑一手支着额头,想平复这一刻的内心的悸动。但这是徒劳无功,乃至变本加厉。
千手柱间,这个男人看起来何其稳重优雅,但那只是肤浅的表象。对于他,他想了解得更深。
不,不仅仅只是想要了解……他想要的远比这个多得多。
斑闭了闭眼,笑得更深,手指微松,任由手中的书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