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三个人。”戚维扬冲两人笑,然後询问般看了看护士长,她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苏笏站起来,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诊疗时间持续了将近一个半锺头,苏警官在对面的值班室里呆得心痒难熬,几次三番想扒著门缝听听看看,都被长著一对吊梢眉的护士长瞪了回来,无奈之余只能坐在冷硬的板凳上干等,心想这高个子的护士长简直像是个护著小鸡崽的老母鸡一般,那双眼睛滴溜溜的,厉害得紧。心中正琢磨,有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却是王景宁。
苏笏站起来:“开完会了?”
王景宁点了点头,“什麽情况啊?”
“戚大夫和他的同学在里面呢,”苏笏看了看表,“这都一个半小时了。”
“哦。”王景宁点了点头,“时间长是好事儿啊。”
门终於开了,戚维扬和林鑫走了出来。两人合上门,戚维扬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堆图片递给他,“他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又不方便来,就由你来和他做这些训练吧。就像我刚才一样,指图片,复述内容,听辨认。不怕都是单音节,慢慢来,一开始可能重复的音节或者单字很多,不要紧,关键是要和他交流。他的阅读和理解无碍,但是书写还有部分困难,主要是电报语和杂乱语比较明显,通过一定的练习应该能得到改善。另外你比较了解他感兴趣的东西,比如围棋之类的,也可以多和他谈谈。”
林鑫忙不迭点头。
“至於会话……可能时间要长一些,关键是有信心。”
林鑫几乎要喜极而泣:“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他肯说了就好,即便只有一个‘tan’音节。”
戚维扬赞同的点了点头:“获得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对失语症的治疗至关重要,一定要配合,多做沟通。我会跟魏大夫商量联系去三院做静脉窦造影的事情,如果能证实有外伤造成的血栓,还要有进一步做这方面治疗的心理准备。”
他转过脸来,正好对上王景宁眯起的双眼,怔住了。
“你──你是不是……”这张脸好熟悉,好熟悉,上次就有奇怪的感觉,但时间短也没来得及追究,这次离近了的感觉更明显,是某个有关联的人,是谁呢?那个名字一直在王景宁的脑海中盘旋,仿佛到了嘴边,然而就差那麽一点点,怎麽都说不上来。
戚维扬惊讶的看著他,这是上次在市局门口问他为什麽停在这里的中年男子,可是这个奇特的反应是什麽?
他张了张嘴,有些犹疑的说:“我是戚维扬,您……”
苏笏心下诧异,还是介绍:“这是我们王局。”
王景宁在记忆中搜索著那个名字,戚维扬…戚维扬…不,不是这个,应该不是这个名字,但是为什麽?为什麽会这麽眼熟?
他斟酌著慢慢说:“戚医生,您……是不是……是不是在青岛居住过?”
戚维扬看起来莫名其妙,他摇摇头,很肯定地说:“我从没去过青岛。”
第四十七章漩涡
戚维扬自己搭车回去,苏笏和王景宁於是开车回局里,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很沈默。
苏笏惊讶於王景宁看到戚维扬的反应,也对自己看到江帆时那股离奇的熟悉感困惑不已,他隐隐的觉得,所有这些令人不解的事情已经形成一个怪圈,圈的中心是漩涡,那些谜题就像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波围绕在它的四周,自己正不由自主地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推著向那个漩涡走去,明明知道漩涡不会是好运,却无论如何不想移开脚步。
红灯,他停车,从後视镜里看看王景宁沈思的脸,轻轻地问道:“您在青岛呆过?”声音之小之谨慎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王景宁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同,几乎是不为所查的点了点头,“呆过一段时间。事实上──”他用手肘撑著车窗,突然问道:“青岛还是老刘吧,他回复了没有?”
“还没有。”
王景宁长吁一口气,“我刚才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我在那里时碰到的一个案子,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说是案子其实也不能算是案子,但是总觉得……”
绿灯亮了,苏笏继续往前开,听见身後那句“还是先等老刘的反馈来了再说吧。”
回到局里的时候青岛的反馈已经来了,答复是“没有类似的案子”。
王景宁微微皱著眉头,“没有吗?”他看看苏笏,“你是怎麽措辞的?问他们要的是凶杀案还是什麽?”
苏笏有些惶恐:“是凶杀案。”
“光凶杀案不够,也许有没有发现的。我是……九二年到的青岛市局,应该就是在我去那儿的第一年,我印象中那一年有好几个失踪的案子。这样吧,你再给老刘打个电话,让他统计一下这方面的人数……”他想了想,干脆自己动手把电话拽了过来,“还是我自己打吧,老刘这小子有那麽点儿倚老卖老的。”
老刘竟然不在,说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王景宁给接电话的人留下了讯息,让他们统计一下从九零年至今的失踪人口数,包括年龄、性别、身高等情况。
苏笏离开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很惭愧,自己竟然没想到统计失踪人口这一点,就事论事,想得也太简单了,又连忙给各地、市局打电话,要求再报一下失踪人口数,连声道歉,忙著忙著就到了下午,口干舌燥,想起喝水,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痛得他抽了抽嘴角,这才发现嘴唇上一层干皮不知道什麽时候被自己撕掉了。
他疲惫的跌坐在椅子里,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和慌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是个执拗的人,正是因为对案子的执著才让他选择了一线的工作岗位,这份执著仅限於案情,对於受害人与加害人的心理历程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想了解、解决的仅仅只是案子,怎麽发生,采用什麽手法,有哪些痕迹,犯了什麽错误,应该怎样分析。或许是有些冷血吧,感觉上自己永远是个旁观者,即便有些令人愤慨的、悲哀的、触动到内心深处柔软地方的案子,也能很快地抽离出来,继续客观、冷静的看待。可是这个案子却不一样,他想像以前那样抽身出来,旁观的去研究,却做不到,越想移开腿,就发现自己被拖得越深。
他害怕起来。
第四十八章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