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人面广没架子,京中好友众多,多是爱吃喝玩乐的官富子弟,今日风雨亭旁办了斗诗会,这边亲昵言行,全数落在旁人眼里。
“赵郁!怎么才来!”有人冲他们喊道。
赵郁握着徐风堇的手走过去,抱歉笑笑。
众人一见徐风堇连连起哄:“呦!这就是咱们的郁王妃?”
“果真是好看,值得挨罚,哈哈哈哈哈。”
“早就说咱们七王爷好眼光,王妃能选得差吗?”
赵郁任由他们笑闹,给徐风堇介绍了两位相熟的:“这位是邵山,这位是子恒。”
徐风堇笑笑点头,又躲在赵郁身后,赵郁拍拍他的手道:“别怕,都是为夫好友。”
邵山哈哈大笑,拉着赵郁二人去人群之中,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件形似风翼,圆润光滑的兽骨排箫,看得出是稀罕玩意。
邵山道:“竹萧常见骨萧难寻,这是我大哥从江北一富商手里买来的,花了好几千两银子,我今儿个冒着挨打的风险偷出来,够不够仗义?”
赵郁拿过瞧瞧,十三根兽骨粗细适中,打磨得当,骨头上刻着精美花纹确实值得收藏。
邵山道:“骨质顶好,我哥说这玩意吹的曲子可比竹萧空灵好听千倍万倍。”
子恒也拿过来看,摆弄半天问邵山:“这玩意怎么吹?你哥会吹?”
邵山道:“他怎会吹,我家里没人懂音律,况且十三管萧多难啊,我哥就是买来收藏摆设。”
子恒觉得无趣,扔到一旁:“那有何用,摆着也是落灰。”
邵山不悦:“你什么意思,这么说来不会吹就不能买做藏品?”
子恒不屑:“你哥就是粗人一个还偏要附庸风雅。”
“你!”
“好了好了。”赵郁见两人要争执起来,说道:“别伤了和气。”又惋惜道:“其实我也想听听是怎么一个妙法,看来是没这个耳福了。”
邵山拳头都攥了起来,又生生压回去,有人安抚:“子恒就是嘴坏,没有恶意,这么多年朋友谁还不知道谁,他怕就是想听听,不会说话而已。”
大伙忙着拉架,却突然听到一声乐响从雕繁复刻的骨萧中传了出来,骨萧声音果然空灵清透,如神籁之音,每管音律都有不同,像是花纹凹凸走向都参与其中,或高或低,美妙绝伦,徐风堇吹奏着看向赵郁,眼中尽是得意洋洋,赵郁含笑聆听,只觉曲调婉转如出谷黄莺为他抚开江波万卷,
一曲终了,只听人道:“没白花没白花!邵山你哥这银子没白花啊!”
邵山惊道:“果然是个好玩意儿,敢问嫂子刚刚吹得是什么曲子?”
嫂子?
徐风堇眼角抽动,对邵山说:“就是普通临安小调,只是这排箫用料讲究,吹出来让人觉得高雅不少。”
邵山赞叹:“嫂子真是厉害,还懂乐理。”
徐风堇还未说话,子恒哼笑道:“他自然懂,青楼妓馆哪个姑娘小倌不会吹拉弹唱,那可是看家本事,他若不会,他卖什么啊!”话音未落,只见子恒捂住口鼻猛地后退,站稳之后指缝突突冒血,赵郁一反常态,眉目冷冽,重拳挥到他的脸上。
“赵郁!”子恒气道:“你居然为了个小倌动手打我!”
赵郁扣住徐风堇五指,厉声道:“堇儿是我的王妃,我不管他曾经是什么身份做了什么行当,从今而后,我没听见且算,我若听见,便不许任何人说他一字不是。”
子恒鼻血横流狼狈不堪:“我说得哪里有错!你不在乎世人在乎!瞧瞧旁人都把你说成什么样子,你竟然还……”
赵郁道:“旁人与我有什么干系,人人嘲他低贱,我却不会嫌他,子恒既然不愿以我为友,那就此断义罢了。”
子恒没想到赵郁会说出这种话,吼道:“断便断!”
风雨亭上经此一闹,众人也没了斗诗的心思,徐风堇跟着赵郁一路上山,怔怔看他背影,突然问:“王爷年幼时可去过临安?”
赵郁半路拈朵红色野花,不知扔哪儿,便随手别在徐风堇头上,笑话他是个姑娘样,又道:“自然去过。”
第12章恩公
那年徐风堇十二,第一次知道每天伺候客人吃酒喝茶是个什么行当,他会来事儿,又招人喜欢,免不了有人动手动脚,摸个小手亲亲嘴儿,他到不觉别扭,以往见村口有爹有娘的孩子被牵着领着,也会被抱起来亲亲脸蛋,那他没爹没娘,有人亲他抱他,他还高兴了好一阵。
当时南北斜街有家卖蜜枣的小铺,说是从江北运来金丝小枣甜彻心扉,徐风堇赚了钱余三娘就给他一文,让他去买,但生意有淡有旺,徐风堇甜的吃多了便咳嗽了起来,没法接客,气得余三娘断他银钱,让他整日黄莲润桑。
徐风堇偷偷把黄莲水倒进三娘煮的莲子羹里,又跑到蜜枣小铺眼巴巴地站门外看,掌柜是个面向老实的汉子,见徐风堇在外头,招招手让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