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飞星片片,阳光从枫脉隙缝中筛泻丝丝金芒,将片片抹红映照出剔透又带朦胧的璀光。
山风急催,卷起圈圈浮红掠空,佐以一抹水雾渺渺的岚气袭身而来,枫雾交融,炫红环周,那份美,宛如陷身於虚幻不实的红潋尘寰浪中,略凉的寒意,还夹着一股萧瑟的气息,让人在惊艳它绝美的同时,又觉一阵薄冷的悲凄笼心。
许久,白如霜微眯起迷蒙氤氲的瞳眸,深受撼动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软语呢喃的问道:「这里..好美..,它..有名字吗?」
「有,十分秋悟。」
「十分秋悟!?很贴切,真的好美。」白如霜定定的睇着佾云,柔笑道。
佾云轻笑着,温柔的牵起白如霜凝如滑脂、柔弱无骨的纤掌,继续向前行。「是的,很美。所以当我第一次发现这里时,便立刻决定在此搭座佾云居,好让自己能够时时留连停驻这儿。」
「多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样,能时常待在这里。」白如霜赧然道。
回到了佾云居,佾云一把推开木门,回头冲着白如霜漾了一抹柔雅的笑容。「你可以啊!只要你愿意。」
一进屋内,白如霜便瞥见床塌上的小乞儿已全身包紮上好药,正安稳的躺在塌上休憩。她立刻走向床边看视他的情形,侧首,担心的望着佾云问道:「佾云..他..没事了吧?」
「你宽心,我已帮他敷了药,这些外伤很快就能痊癒。」佾云语落,顿了一下,再接续道:「如霜,救他这一时容易。但,将来呢?你可有想过要如何安置他?」
听问,白如霜蹙眉,神情为难的咬了咬樱唇。「我..没有耶!他不能同我回百裸宫,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说完,她一双泛光美目幽幽的瞅着佾云。
佾云看到白如霜又用含泪的眸光睇住他哀求,瞬时心中警铃大作,暗暗叫苦。天!可千万别叫我收养这个麻烦累赘在身边啊!若真如此,那还不如让我现在就一剑毙了他,永绝後患。
「如霜,我也不能带他回云门,在云门能做主的人是韶云,不是我。」
「那该怎麽办?」白如霜颓坐床沿,看着小乞儿苍白熟睡的小脸,又是一阵不忍难过,不禁潸泪涟涟。「我们不能就这麽放着他不管啊!佾云。」
唉!白如霜真是生来克自己的,原本对人无心绝情的心肠,没料想一遇到她的眼泪,就全化为了心慈手软,真是…
佾云暗叹一声,也随同白如霜坐倚床畔,执起她的柔夷,慰言:「先别难过,他虽不能跟你回百裸宫,也不能同我回云门,但并不表示问题无解啊!还是有其他可行的办法。」
闻言,白如霜抬起水汪汪的泪瞳,无语的瞧着佾云。
佾云伸掌轻抚着白如霜垂落在胸前的一绺青丝,微笑道:「我们可以为他找一户愿意收养他的人家,将他托人照顾。若你还是放心不下,我们甚至可以常常去探视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白如霜眨了眨被泪水洗涤润泽得更晶亮剔透的美目,痴望着有如灿阳般耀眼的佾云。倏地,一抹醉红浮上引人癫恋的俏靥。「你说的『我们』..,是指我们『两人』吗?」
「是。就你与我。」
白如霜怯怯的合下睫羽,粉腮染上了比夕颜更艳色的绝红,不点而朱的唇瓣轻吐了一个字:「好。」
看着握在手中那还不及自己手掌三分之二大的莹玉柔夷,佾云心中霍觉一股徐徐暖意在心中低回不已。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抑下骨血里对人的无情残忍…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试着对人心怀仁慈,学习如何对人善良…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可能达成师父临别前对我最後的期望…
如霜,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
月华初上,晚膳时分,照惯例,云门八采围住一圆桌共餐,与往常的热闹寒喧不同的是……,今夜用膳的气氛十分诡谲、暧昧不明。
佾云端坐朱红桧木椅上,支手撑颚,一双俊目直盯着对坐的曲云已有数刻之久,看情形,他似乎是望着曲云已望得痴了。
盈盈水瞳似西湖美景,粉嫩双颊如秋枫染红,青山远黛,朱唇含娇,顾盼之间,风姿万种,那卓然天成的美,美的让人心折,美的教人心醉,就好似……如霜,美的如此绝对。
思及如霜,佾云痴望着曲云的目光,除了对心仪之人的恋慕之外,更揉进一抹难得对人的真挚温情,蜜意款款
被佾云用如此深情爱慕的眸光注视,而且那炙热的炯炯目光所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灼人,烫得曲云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而其他诸位云门兄弟,个个埋首於碗底,两只手忙碌的拼命送菜饭往嘴里塞,一双眼贼溜溜的不住在佾云和曲云之间飘忽打转,席间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现场保持最高品质--静悄悄。
佾云今天是吃错药了吗?他到底还要盯着我傻笑多久啊?
曲云恼怒的回瞪佾云那痴心爱恋的柔情眼神,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佾云眼中的痴恋不仅没淡,反而更加浓烈。
被一个男人,尤其是佾云这个伪君子用这种爱慕放肆的炙人目光逼视,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曲云光火了。碰!的一声。他恼怒的拍案而起,摇指佾云鼻尖,破口质问:「你到底在看什麽?」
佾云笑了。笑得眼眯起似月牙儿弯弯。「看你啊!」
噗--!(喷饭的声音)铿锒!(碗盘破裂的声音)乒乓!(木椅翻倒的声音)一时之间,所有奇奇怪怪、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声音都出笼了。霎那,优雅的用餐环境,彷佛遭狂风强卷一般,现场一片杯盘狼藉,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