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谁睡沙发对方都感觉到不合适,所以最后两个人都躺到一张大的过分的床上,各占一边。
一切都寂静下来,外面的灯光透过纱帘穿进屋内,将雪白的帘子在黑暗中照的发出微弱莹亮的光,清冷梦幻。街上偶有的喧闹声一过,房间里又静的任何细响都可以清晰辨别。黄泉闭着眼睛,他睡不着,他感到紧张,血液急躁地穿过心脏。这种紧张不是与恐惧有关,而像是在什么大事来临之前的心理准备活动。他的思维被调动起来,想着某家企业的财务模型或者近期的汇率变动。实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咳嗽几声,把他拉回现实世界——现在,他在罗喉的房间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黄泉越来越把持不住自己的思绪,任他们无能为力地沉入海底,如果没有惊动的话,他会在这个非真非梦的深海里隐藏自己的意识,可是这个时候,罗喉那边发出了声响。他听到布料之间摩擦产生的熘过耳际的音调,他感觉的到床垫在身下的倾斜变化,可是黄泉并没有完全醒过来,直到他明白罗喉从身后搂住了他。他的后背紧贴着罗喉胸膛的体温,他又紧张起来。思绪从脑海的各个边缘角落抑止不了地想小丑一样相继活跃地跳出,搅扰着他的睡意——他又睡不着了。
黄泉就是有时候会干一些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蠢事,比如今天答应罗喉留下来。他必须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忍受这不眠之夜的煎熬。凭借唿吸声无法断定罗喉是否已经入睡,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打算把罗喉搭在自己腰线上的手臂拿开。
“还没睡么?”罗喉的话让他意外,不觉心脏重重跳了一拍。
将罗喉的手臂放到它该在的地方。“睡不着。”他停了几秒又说道:“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工作。”可是话刚落,连自己都暗骂这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心中一躁便又咳嗽起来。
“我给你倒杯水。”罗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下床了。
黄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挥手将床顶的灯全都打开,直起身子靠在床头,表情似乎无所事事。等罗喉回到卧室,黄泉开口“御武和妖世浮屠之间我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我知道。”罗喉完全没把他的话重视到心里去,说的随意。“你为Koepel工作。”
“你知道就好。”他收住气,目光跟着罗喉,把水杯直接又放到一旁。“Koepel可以在帮你融资的同时替你的竞争对手找投资人,它只为自己的利益。我也一样,罗喉,我只为我自己工作,御武和妖世浮屠谁胜谁负我没有兴趣。”见罗喉没有认真听他话的意思,他转身对罗喉又说道:“罗喉,如果你是想利用Koepel为你行使方便而对我另眼相看,就停止吧。”他的声调略高了些,一定要罗喉听见。
罗喉微微一笑,虽然没有任何幽默的事件发生,说明他不是真笑。“你和Koepel又能帮我什么?”
黄泉倒吸一口冷气,也讥嘲地笑了。“你还想瞒多久。计都基金会是你操控的吧?Koepel替你掩人耳目才没让邪天御武起疑心。没有邪天御武的老道御武集团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快拿到过桥贷款,董事会人事变动后如何让人对这家企业的股票保持信心?哼,到时候我想你需要一个分析师去澄清事实。”
这一回罗喉沉默了,他也靠在床头,坐在黄泉旁边,没有看黄泉,两眼望向前方却不在观察任何事物,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长直的金发垂落在他的锁骨处,钻进他宽松的睡袍。“你认为,我对你不放手,是因为这个原因。实在太可笑了。这是我目前为止听到的最荒唐、也是最愚蠢的推理。你的头脑实在不该用在这个地方,黄泉。”他说的又沉定又嚣张,字句之中裹挟着怒意,像灼热跳荡的火苗。“这也是你一直拒绝我的原因?”缓了缓胸中的不快,罗喉又说道。
黄泉没有办法立刻回答是或者不是。因为他从罗喉的话中听到了意料之中的骄傲,但也发觉了他意料之外的悲哀,甚至哀痛。他被这股深沉的悲哀震慑了,为之包裹、为之心悸、为之动摇、为之开始追问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不是。”他扶住额头叹气道。
“那又是什么?”他转过头盯紧黄泉的侧面。
垂下头。在挣扎是否要将心底隐秘的事拉出来公之于众,黄泉不想开口。罗喉给他时间,但强迫他说出答案,“为什么,夜麟?”黄泉闭上眼睛,他的后头哽咽了一下,“因为在分开的几年里,我发现在大学里你和我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施舍而已。”他又有了勇气面对罗喉,“别再自欺欺人了,罗喉。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闻言,罗喉的嘴角有些抽动,“多好听的说辞啊,黄泉。”起身打量着身旁的人,对方白皙的脸神色漠然,面对着自己,那表情好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人。可是在罗喉心里,该受审的不是自己,而是黄泉。“你把我看错了,却反说我是欺骗你。你捏造出来的、对自己的谎言还真是……要命的蛊惑人心。”他充满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句话,我一字不动地回敬给你。”黄泉冷下脸。可是一年多来,每接近一点罗喉,他又觉得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黄泉不明白他自己。
“即使是最有同情心的人也不会做出那样的施舍。这么幼稚的想法,我真惊讶你也想的出来。”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不禁拾起黄泉垂落在枕上的发梢,夹在指间玩弄。见黄泉抿住唇看着自己,罗喉感到气血上涌,一把将黄泉拽到怀里强吻他,啮啃他柔软的唇瓣。
即将发生的事黄泉不用思考也很清楚。撕裂的苦痛像电流一般迅速传遍全身,他的双手在罗喉的脖子和肩井抓出淤血的痕迹。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去抵御施加到身体上的疼痛。罗喉的啜吻落在黄泉被咬的出血的嘴唇和白皙的皮肤上,顶灯照亮了罗喉英挺的鼻梁、额头和那双具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眼睛。
出于爱而被做的事情,其发生总是超越了善与恶。这场情事已经不可避免,不可中止。
疼痛遣散了黄泉的一切思考,消磨着他的意识,他甚至没有去恨罗喉。直到快感的到来将这一切转化,久未享受过的高潮波卷着他,摇荡着他,飘散了他所有的顾虑和矜持,只感到被满足和释放的快乐。抑制不住地,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罗…喉……”
细碎柔软的音节无意识地从他的口中溢出,将整个事件改变了性质。
这个名字会让他再一次坠入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