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中的眼泪还没掉下了,只是溢满了眼眶,只要江鹤衣眨一下眼睛,泪水就能涟涟的往下落,天狼抓着江鹤衣的手,不让他捂着耳朵,又问了一遍,“送你回去好不好。”
天狼眼神很温柔,像以前唐唳风哄自己喝药一样,江鹤衣还是摇头,嗓中呜咽,“不能回去,我怕见着刀刀。”天狼见他愿意和自己说,就坐到了江鹤衣的身边,“为什么怕?”
江鹤衣看着天狼,醉酒带来的迷离恍惚,眼神中透着些许难过,江鹤衣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要刀刀了?”天狼不知道刀刀是谁,更谈不上要不要的问题,天狼没说话,江鹤衣继续说道,“不要刀刀,也不要我了…”
江鹤衣的身子颤了一下,抓着天狼的手腕,又说到,“我都听你的话,在村子里等你…你说你会来接我的,哥哥派人来接我的时候,我都不敢走…我怕你去了找不到我…”江鹤衣语速很慢,音调也很细,像是在向他抱怨着生活琐事,天狼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王爷…”
手上的力度又紧了几分,江鹤衣不需要天狼的回应,只想问他,“爹娘的墓要不要迁回来…我怕你不高兴,我都没敢动,刀刀还没有名字了,我想等你回来了给他起,都半岁了还只有小名,我每个月都会去村子里等你,带着刀刀去的…养不了兔子了,没人给我抓…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是不是我回村里你就会来接我,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等你…”
说到最后,江鹤衣带着小声的抽泣,手指嵌入天狼的手腕,天狼没有挣开他,他答不上来江鹤衣的话,隐约的记忆片段让他头痛欲裂,明明擦着眼泪,泪眼却掉的更凶,江鹤衣咬着嘴唇,鼻子酸的厉害,天狼眼中痴茫,江鹤衣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唳风哥哥…”
庆王哭的可怜,天狼舍不得让人哭,手足无措的把他抱进了怀里,天狼不知道谁是刀刀,也不是他喊的唳风哥哥,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趁庆王喜欢的人不在的时候,趁人之危,如果有一天庆王惊醒过来,他不是唳风,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叫唳风的能让他这么难过,天狼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觉得嫉妒。
大哭大闹够了,江鹤衣沉沉的睡了过去,天狼只能抱着人,找过往的路人问去王府的路,正值夏季,闷热到了夜里还散不去,江鹤衣哭闹衣裳都渗湿了,额头上到现在都还有一层汗水。
唐府?站在门口的时候,天狼都不敢上去敲门,他要找的是庆王府,找了人再三确定之后,“这里就是王府,不信你自己去叫门。”天狼抱着人半信半疑的敲了门,门里的管事一开门,看到自家王爷在别人怀里睡着了,“哎,这…这…”
赶紧吩咐了人把江鹤衣接过去,可是江鹤衣拽着天狼胸口的衣裳不松手,管事急得不行,“这…王爷…”天狼看着怀里的人说道,“草民送王爷进去罢。”管事连连道谢,又吩咐了丫头婆子进屋伺候。
等到进了屋子,准备把人放到床上时,天狼才看到床上还有个小肉球一样的奶娃,不知道为何,脑子里一闪而过,“刀刀。”旁边的丫头也是一愣,“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小少爷的名字的?”
天狼动作温柔又小心,把人放到了刀刀旁边,怕吵醒刀刀,又怕吵醒江鹤衣,小声回道,“听王爷提起过。”打算放下人就走,可庆王还抓着他的衣裳不放,来伺候的丫头都近不了身,天狼叹了口气,“我来吧。”
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的给江鹤衣擦着脸,庆王有孩子了,为何还喜欢一个叫唳风的男子,天狼忍不住问道,“这是小王爷吗?”丫头见天狼送庆王回来的,心中对这人没多少防备,“是的。”“那为何喊的是小少爷,不是小王爷。”
丫头答道,“奴婢也不清楚,王爷吩咐的,但府里都知道这是王爷的孩子。”天狼耐着性子掰开江鹤衣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这里为何是唐府。”丫头还是答不上来,“也是王爷吩咐的,皇上赐宅子的时候,王爷自己选的这儿,这儿以前就是唐府。”
等江鹤衣彻底睡着了,天狼才抽身出来,站在王府门口好一会,庆王有孩子了,还心心念念的一个叫唐唳风的人,自己又不是,何必当一个替代品,参和到两人之间了,知道自己对庆王格外上心,趁自己还没越陷越深的时候,早点清醒过来。
江鹤衣宿醉醒后,还记得是天狼送他回来了的,只是不大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但是昨日说过今天再去找他,江鹤衣兴冲冲的就出门了。
说好今日要一起出门逛逛,朵思提醒了天狼好几次,天狼起得早,坐在房间里等朵思洗漱,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江鹤衣,唯独以前的记忆支离破碎,怎样都拼不成一张完整的画,庆王在等人,庆王有孩子了,自己对庆王念念不忘,甚至和庆王做了不该做的事,嫉妒那个叫唳风的人,嫉妒的发疯,怕庆王突然清醒,怕唳风突然回来,怕自己越陷越深。
江鹤衣又来了四夷馆,推开门就看着天狼捂着脑袋坐着,眉头紧蹙,嗓子不断的上下浮动,像只快要狂暴的野兽,江鹤衣走近他身边坐下,轻声细语道,“想什么呢?”说罢凑到了天狼的面前,两人的呼吸都融在了一起。
天狼不答,只是神色稍稍放松的看着他,江鹤衣笑着又靠近了些,鼻尖贴着鼻尖,两人几乎要亲上了,“我昨日说再来找你的。”一手去摸天狼的脸颊,指腹摩擦着,江鹤衣笑起来很好看,眼角弯弯的,像是能能把人看醉,“你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嘴唇直接的距离很短,江鹤衣只要稍稍动动下巴,就能吻到天狼的唇上,可是天狼却躲开了,捏着江鹤衣的手,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江鹤衣没想到他会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转而又柔声问道,“怎么啦?”
天狼手上的劲儿大了几分,不能再碰庆王了,他不想做唳风的替代品,不想参与江鹤衣和别人的感情之间,身体叫嚣着想要拥抱他,可是理智却躲开了江鹤衣,沉声说道,“庆王殿下…”
庆王殿下的称呼让江鹤衣脸色突变,甚至都不愿意再挂上假笑了,“草民…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了,回去之后就会成亲,之前草民胆大包天,对庆王殿下做出轻薄之事,如若庆王殿下…”江鹤衣骤然挣开他的手,“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有别人了。”
江鹤衣眼神有些空洞,语气中都带着茫然和慌乱,天狼忍下心中翻涌,“庆王殿下认错人了,我不是唳风,答应你的是他不是我。”
江鹤衣想是突然被人一耳光打醒了,眼前的人就算是唐唳风,只要是他把自己忘了,那他是不是唐唳风还有什么关系,天狼没答应过他任何事,要离开就是要离开,要和别人成亲就是不要他了,自己为何还要自甘堕落,作践自己来讨好他。
天狼以为江鹤衣会哭,手都已经情不自禁的抬起来,没想到江鹤衣呵了一声,站了起来,天狼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你说的对。”说完又朝后退了一步,天狼怕他摔倒想要来扶他,江鹤衣躲开了天狼的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去扒天狼的领口。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给唐唳风的玉牌不在了,天狼僵着身体,江鹤衣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没机会反抗,领口被江鹤衣揪着,江鹤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突然听到江鹤衣喃喃,“没有了,我给你的玉牌没有了。”
天狼一震,想要扶住江鹤衣,江鹤衣却松开了他,猛的抬起头盯着他,眼睛通红,“还给你。”天狼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了个镯子,江鹤衣人已经跑了出去。
他不是唐唳风,自己却把镯子还给了他,看着唐府的匾额觉得讽刺,却又一声不吭的带着唐刀刀回村子里,江鹤衣没带几个人就走了,还是王府的人到宫里传的话,说王爷又带着小少爷回老屋了。
江鹤衣自从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来找过自己了,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天狼知道该和朵思他们回去了,朵思敲了天狼的房门,想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别等明日走的时候,才急急忙忙的来收拾。
敲了两下,都没人回应,朵思推门就进去了,天狼坐在屋子中央,看着一个玉镯子发呆,朵思气恼,这人明明在怎么不理人,走上前去,一把把玉镯子夺了过来,天狼一惊,下意识去别那只手,脸上的表情都变的很吓人,朵思被捏的叫痛,“天狼,松开好疼啊。”
天狼夺了镯子才放开朵思,朵思捏着手腕抱怨道,“好疼啊,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啊!”刚刚玉镯子被抢走的一瞬间,天狼心都被吊起来了,现下又拿在手上,反复的擦拭着,朵思问道,“是给我的吗?”说罢伸出手,想要天狼给她。
天狼往怀里一塞,“不是的。”朵思有些不高兴,明明都要成亲了,这种女子戴的饰物,不是给她的还要给谁,宝贝成这样,难不成又是给上次那个女子的。
作势就要来天狼怀里抢,天狼委身躲了过去,朵思气急,“那你是给谁的!”这东西根本不是他的,给谁都轮不到他来说,只道,“不给谁。”朵思见他不愿意说,气也没用,知道天狼是个倔脾气,只好自我安慰,“想找你要样定情信物都不行,没有玉镯子就算了,反正你的玉牌还在我这。”
天狼一怔,突然发作,捏住朵思的手腕,手劲大的指骨都泛白暴起,“什么玉牌。”朵思拼命拍打着天狼的手,“疼,你放开我。”天狼手上放开了,可仍旧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看着朵思有些心里没底,“没什么。”天狼本就心乱如麻,朵思说的玉牌,像是丢入湖面的石子,让他更是静不下心来,又像是串起碎片的丝线,记忆的画布仿佛要被连起来了。
“什么玉牌?”天狼又问了一遍,神色紧绷,连脸颊两侧的地方都微微鼓起,声音却像沉雷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朵思心虚的朝旁边瞟了一眼,“就是你的玉牌啊,你想要就拿镯子跟我换。”
他的玉牌,江鹤衣也说过玉牌,是江鹤衣给他的玉牌,朵思从来没提起过,天狼嗓子像被人狠狠都按住,“给我!给我!”天狼眼睛里的怒火要活生生的把朵思烧烬,朵思一直把玉牌带在身上,之前是想等天狼醒了就给他,可后来日子久了,就不想还给天狼,甚至把玉牌当成了他和天狼之间的联系。
接过玉牌的瞬间,天狼只觉得胸口一紧,记忆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涌来,一帧帧一幅幅,都是关于江鹤衣的回忆,玉牌像是砸门的钥匙,冲的天狼的手足无措。
“衣衣。”
“唳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