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三
-3-
场面有一丝丝的安静。
引渡人懵了一秒，突然明白过来，无奈地对死神说：“你又在说我坏话？”
死神没有理他，而是转身，挥起那把巨大的镰刀，回到人间去牵引死去的灵魂。
他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可没有。”
引渡人只好瞥嘴，随意地对灵魂招了招手。
木船吱呀呀地在水上摇了起来，吃水却很浅，像是上面只是站了两道风。
引渡人划起船来慢悠悠的，江面却那么大，似乎无穷无尽一般，灵魂不由地担忧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对岸——虽然正常人巴不得自己能再多“存在”几秒，但是显然，船上的这位不是正常灵魂。
水在竹杆下哗啦啦的响。灵魂看了看这滩似乎没有深度的浑浊的水：没有游鱼，没有水草，甚至倒不出灵魂的影子。
啊，灵魂是没有影子的。他想了起来。
时间好像要在这寂静里悄然逝去，引渡人却说话了：“你好像没什么话要说。”
灵魂把注意从水上收了回来。
“我应该说什么？”
引渡人笑了笑：“很多人在被引渡的时候，都会向我诉说自己的经历，也许他们觉得自己会忘记这一切，所以想找个人在最后倾诉一下——我以为你也会这样，然而事实告诉我你没有。”
灵魂有些惊讶：“他们说的你都记得吗？”
水的激荡声得有些加快，引渡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低低地笑了几声，对灵魂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九百五十年了，我甚至连自己生前做过什么都忘了，怎么会记得他们做了什么？”
“……你不难过吗？”灵魂沉默了几秒，说，“既然你生前为人。”
“我如今无心无魂，哪来的难过可言。”引渡人勾起了一个笑——但这笑没有温度，似乎只是为了笑而笑。
灵魂呆住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之前感受到的情绪都是自己的臆想吗？
“你……”
“不必说。”引渡人拒绝谈论自己的事，转而把话题引到了灵魂的身上，“说说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普通的早夭的人。”灵魂自嘲地笑笑，“你想听的话，我给你说说别人的故事吧。”
“谁？”
“戚芩。”
引渡人的竹杖兴味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戚芩？”
“怎么，你认识他吗？”
“当然……不。只是听的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他还真是出名。”
灵魂死去的眼睛里绽放了新的光彩：“当然！”
“为何？”
“因为他是最厉害，最智慧，最正义的！”灵魂不自主地摇头晃脑，说，“他的心里存着光！”
引渡人忍不住了，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灵魂不满地瞪他。
引渡人抹了把脸，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看了看他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话，我几乎听了上万次了。”
“我怀疑你们都是背书背死的。”
“别瞎说。”灵魂恼羞成怒，“戚芩可是真君子，连我在路上遇到的鬼魂都这么说，有些老鬼还说他像是千年前的圣人呢。”
“……真夸张。”引渡人嘴上笑了笑，心里却忍不住地有点好奇。
也许这股好奇，在很久之前就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