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八百年下来,孟婆早已烦了我了。
再次看见她的时候,我甚至强打着精神,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她一边将她手中的孟婆汤递给过桥的亡魂,一边看着我问:“怎么,君雁上神这一世又结束了?”
我觉得她这话听起来十分不吉利,便连忙解释:“并未!君雁已忆起从前的事了。若不出意外,往后我无需再寻他了。”
“那你这是?”
“我的弟弟不幸在天魔大战中身亡……”说着说着我突然心虚了,觉得自己实在贪心,“我想来寻他。”
孟婆听完,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真是痴儿一个。”
“所以这回……”
孟婆不等我说完,便抬手打断我的话,“何不珍惜眼前人?”
我不解地看着她。
“你说君雁上神已忆起前尘往事,这不正是你八百年来一直追寻的?如今你舍得再耗费百年去和天命对抗,舍弃你八百年来的所有心血吗?”
“和天命对抗?”我细细嚼着这几个字。
“生老病死、轮回转世皆为天命。”
好一个天命。
祁鸾在时便常说天命,因一个天命恼我救君雁、怨了我百年。
他们全道我不懂天命,可我岂是真不知?!
难道我就不是天道中的一环?难道我逆天改命就不是上天的旨意?!
我突然放肆地笑出了声,笑得眼角都有了泪珠,在孟婆面前不管不顾地揶揄自己道:“可我这么一个非人非仙之物,不下忘川、不救所爱,便觉得此生此世没了意义。”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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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终还是没下得了忘川,倒不是因为我被孟婆的两句话劝得改变了主意,而是贺君雁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意识到如今的贺君雁已忆起所有记忆以后,我便怯于喊他贺君雁了,心里总忍不住想叫他一声“君雁上神”。
事实上,当贺君雁身着青衣出现在忘川边时,我口中所唤的便是“君雁上神”。
我能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慌乱和意外,这情绪放在如今的他的身上,显得十分诙谐不当。
身旁的孟婆也认出了他,跟着微微欠了身,说道:“恭贺上神重回天界。”
孟婆的话更让我显得像个傻子,仿佛全天下只有我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君雁已塑回了神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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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君雁将我强行带回了凤族。
此时的凤族不见恩主和廉翊神君。
贺君雁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便解释说天魔大战已结束,恩主他们留在天界和戍诀上神一起解决后续的烂摊子。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忖着这回天帝老头儿怕是要凉了。
其实我对天帝老头儿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在我身上下的诅咒、他对君雁做的那些事,让我理应恨他,可这同时他又是祁鸾最敬重的仙。祁鸾总说天帝即位后做了哪些丰功伟绩,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从修仙时起便一直惧怕天帝老头儿,也一直深信天帝老头儿不会做任何错事。
我偷取他的仙丹、修炼那劳什子的禁术,看似大胆无畏,实则做的时候已吓得抖如筛糠。比起被他除去仙籍、剔去仙骨,我更怕的是他拿他的威严压我、痛斥我、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我没去问君雁天帝老头儿会有什么下场。
从忘川回来以后,我们俩说的话屈指可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说的话屈指可数。
我张口闭口喊君雁“上神”,他被我喊得有些恼了,但还强装镇定,一口又一口地灌着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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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贺君雁的关系一夜回到解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