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遍地喊杀中一声最激昂的怒鸣。
瞬间有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拉住无助的君曼睩,她身形一晃,看见黄泉背起重伤的罗喉,同时拉着自己冲出战圈。
银光腾闪,黄泉舞动长枪,一路扫荡胆敢轻犯的敌兵。
君曼睩一直记得那时黄泉紧握的手劲。奔逃之间,罗喉一度没了声息,黄泉放开君曼睩,紧紧挽住罗喉垂落的手。他气急败坏地问:「喂!还没死吗?」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后来黄泉非杀罗喉不可?
那时,他们三人逃至一个山洞,黄泉设下术法封印,暂时躲过了天下封刀的耳目。黄泉在山洞外守着,山洞内,君曼睩试图帮罗喉止血,罗喉却说自己所受之伤已然无救。
心知大限将至,罗喉第一次对君曼睩讲述许多过去的事,还原了真正的历史。君曼睩听了泪流满面,她听见的不只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她听见的是一颗沉痛的心,如何走向毁灭,终至无可挽回的生命历程。也许,在这时间的长河里,罗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尘世绝望的人。君曼睩心头溢满了悲伤,她想着,正因为罗喉曾拥有最纯粹无暇的热情,所以他的绝望才会比任何人都深。
原来她在天都的这些日子,罗喉都知道她进入天都的真正目的。尽管如此,罗喉始终未曾稍减照护她的心意。她中有愧,想对罗喉说些什么,希望罗喉能够快乐,但她过往生命的经历却单纯幸福地让她提不出什么深切的理论。
两人一阵沉默,但见黄泉提枪进入。
黄泉凝望罗喉,表情有些古怪,他问:「你的话讲完了吗?」
罗喉仰起毫无血色的脸,勉强回答:「嗯,你可以动手了。」
罗喉告诉君曼睩,黄泉身在天都的目的与她相同。
原来罗喉什么都知道,君曼睩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太悲惨,在这静寂的洞穴里,重伤的罗喉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两个长久欺骗他的人。
黄泉冷问罗喉:「你早就知道了?」
罗喉平静地回答:「将危机留在身边,也是一种挑战,不是吗?」
「我救你,因为我绝不能让任何人杀你,你!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下。」
黄泉掩不住心中激动,他一点都不快乐。在山洞外,他曾认真考虑过,只要罗喉不道破一切,他可以继续卧底,等待另一个更公平的时机到来,尽管他明知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公平的状况下胜过罗喉。但罗喉偏偏要说出来……
他紧握银枪,指向罗喉。坦言自己为月族之仇而来,他恨恨地说出自己的真名,夜麟。
是的,我叫夜麟。只要说出这个名字,一切就无法回头了。
罗喉,这也是你的愿望吗?
黄泉持枪带杀,罗喉傲然挺立,他们都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黄泉咬牙:「我必须杀你。」
「那就来吧!」罗喉的语气反倒像是在宽慰他,「我知晓我们的相遇,本是一场算计。你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是你戒心太浅。」
「我早该认出你就是月族那个人。」
「为了月族灭族之恨,我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现在你有机会了,是我,特别留给你的机会。」罗喉修长的手依然宛若神祗般美丽,他指着自己的心窝,彷佛是要亲手把生命摘下、赐给这个总让他赞叹的爱将。
君曼睩曾试图阻止那一天的悲剧发生,但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本挡在罗喉身前,欲以自身生命阻止黄泉。她知道黄泉是个好人,杀罗喉,黄泉不会快乐的。这个悲剧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而是两个人的悲剧。
罗喉却藉她取下先祖遗物的同时,再度推开了她。她甫一回头,黄泉至绝的枪势已毫不留情地刺进罗喉心窝,如同罗喉曾教导他的,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黄泉松开手中的长枪,后退了数步,表情满是空虚。
君曼睩连忙向前扶住罗喉倒落的身躯,看见罗喉手中紧握的不再是毁灭,而是当年兄弟结义最纯真的梦想,赭红古玉在君家传历了数代,终又回复本然的意义。可是罗喉呢?他死前是否遗憾?是否快乐?
泪眼迷蒙中,不知是否错觉,彷佛有一道淡蓝的光丝窜进罗喉胸口。她以为罗喉要复活了,揉了揉眼睛,罗喉却还是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她怀里。
君曼睩试图拖动罗喉的身躯,想带他的尸首离开。黄泉按住她的肩膀,摇摇头。
「你无法独自带他离去,而我刚刚又答应他要保护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