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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神农氏尝遍百草,日中三十二毒,遍体溃烂不已……
南宫教主自水泷影回来之后,似乎有了什麽不同。但姬小双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了——他那令人折服的王者气概依然是那麽的让人敬畏,行事一如既往的坚决果断。
只是,他埋头钻研毒术的时间长了,而且不许别人打搅,甚至曾拒绝过醒恶者的求见。幸好醒恶者对他这个朋友总是大度的,过了三天打鱼后有再来到天之界限,这次教主没有在研究读书,所以他像往常般招待了醒翁,并跟他下了几盘棋,好像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姬小双都不曾再听见教主提出过要去水泷影,身爲下属的他虽然疑惑,但也不好打听,他只需完成教主交待下的任务就可以了。
但是有些任务,执行起来却是很艰难——比如近期才开始的活体试验。
一个鲜活健康的青少年,只是吃了些许教主研究出来的药,便瞬间骨肉分离,连血都不曾流出,已萎靡成烧干般的焦黑,和着被试验之人因受不了痛苦二悽厉尖锐的叫声,地牢仿佛成炼狱!
跟随着南宫教主的人都明白,这并不是教主取乐的游戏,因爲他看见这种惨状的时候,没有抚掌大笑,而是皱着眉上前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末了,凉凉地吩咐下去。
「烧了。」
浓黑的烟幽灵般散在天之界限的上空,夹杂着尸臭的恶味,让人忍不住胃部翻滚。
残忍的试验、恶臭的味道、恐怖的气息,在翳流中如瘟疫般传播,教衆们开始谨小慎微地行事,怕哪一天他们也有被投入地牢的命运,尽管从没有任何一个翳流的人被投入过地牢,教衆们对教主依然近乎痴狂地执着着崇拜着,但他们仍是恐惧着,地位越是卑微的,这种潜藏的心魔越是膨胀。
终于,素来爱香爱净的南宫教主也受不了这般令人作呕的气味,运用他高深的内力驱走了弥漫在天之界限上空的愁云惨雾,并命人遍山遍地的栽种了许多有着奇香的毒花毒草。
天之界限总算少了一些让人惊恐的感觉。
但被驱逐的熏烟,仿若带着不得超生的怨魂,一路上承着风,哀怨着,飘啊飘啊……带着翳流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飘向中原,夜夜悲泣……
翳流声名更振,在武林衆人的口传耳授下,这个以活人当试验品的西苗翳流理所当然的归入邪教之中,毒霸天下的南宫教主,成了罪恶滔天的魔头!
以毒疗疾,以毒乱世,翳流黑派,闻之色变!
毒物,解不了,不如连根拔起。
「慕药师,你又何必……」
忠烈王府中,芴政尽数遣退身边仆役,独留药师慕少艾在房中私谈。
几日不见,昔日印象中所熟悉的明雅黄衣、素净白髮俱已不见,如今坐在桌前品着茶的人,一袭深蓝衬黑的衣着,染得乌黑亮丽的长髮整齐地挽着,别上银黑冠饰,搭配着药师舆生俱来、从容闲散的气质……本已是惹人驻足的容顔,竟因此顿显年轻了十岁有余!
更绝的是左颊眼下的黥印,刺在细致如瓷的肌肤上,非但不显丑陋,反而生出别样风华。
「唿唿,芴王啊,若不作点小小的改变,万一哪天有朋友在西苗境地撞到药师我,来一句『慕少艾好久不见,你也来西苗游玩?』之类的,岂不是让我化名认萍生的苦心一江春水东流去?」
芴政差点气岔。
「就算是如此,也没必要把好端端的一张脸毁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十恶不赦的认萍生没点罪恶的印记,想必那翳流的教主眼角都不会瞄认某一下。」拿着烟管在印记上示意般地打着圈,仿佛黥印不是刺在自己的脸上,而是隶属他人一般,「西苗境地尚有图腾崇拜的遗风,这印记看上去兴许能爲认萍生添上一笔神秘的色彩呐。」
芴政向来敌不过慕少艾这种诡辩的论点,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药师慢悠悠地吹出一缕烟,然后才说:「况且这黥印师给人看的,药师我不会没事就照镜,所以不存在心理阴影。」
摇摇头,芴政也不再跟他争辩,此次的计划进行得隐秘,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爲南宫教主曾爲忠烈王治好奇疾,于情于理,芴政都不适合做这个覆灭翳流的合谋者,那是一种恩将仇报。但身爲德高望重的忠烈王,却又不允许对翳流坐视而置之不理。
所以他找到了看过南宫教主所开的药方,而又是唯一一个认同并贊赏的慕少艾。
悠闲自在惯了的砚匿迷谷主人笑着答应了,虽然说没有当卧底的经验,但试着转换一下身份,也是不错的。
更何况,自看过药方以来,慕少艾也想亲自见识一下这名传言要争『天下第一术』而残害无辜的翳流教主,是不是生得一副人见人厌的嘴脸?
当最后一口烟吐尽的时候,慕少艾敛了温和的笑容——那时换了装后,芴政还能从他脸上捕捉到的,唯一属于『慕少艾』的东西——将烟管纳入袖子,淡淡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