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天地一片的广阔,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自南宫发病后,便抱着认萍生不放,认萍生也不动。过了许久,感觉筋骨快僵直不能动了,才轻轻推了推伏在他身上的人,谁料竟发现堂堂一教之主已安然入睡!
看着唿吸平稳、睡得正酣的南宫,认萍生哭笑不得。
心思细密的南宫教主也会犯这种错误……不怕他这个首座趁机杀了他篡位?虽然认萍生对翳流之主这个高位半分都不希罕,但又怎可忘了当初潜入翳流的初衷?
活体试验,只消南宫一死,便可废止……
平和如三月暖春的视线,悄悄转冷,认萍生银针悄然上手,缓缓靠近南宫……就在离致命处仅有半分的位置,南宫平时待他的情形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萍生,伤可有觉得好些?」
「萍生,你想要什麽?」
「萍生,累了就去休息吧,教务迟点处理不要紧。」
「萍生,天之界限内的一切都随你的意。」
「萍生……」
似乎对自己的名字上了瘾般,总爱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那麽亲切,又那麽缱绻,爲虚幻而生的名字,被一声一声地唤入现实世界……
银针始终没有刺下去。想要把南宫环抱在他腰上的手拿开,不料沈睡中的人动了动,圈得更紧,哪怕是丝毫也不肯放松。
孩子一般的固执……认萍生不由自主地浅笑,拨了拨南宫额前的乱髮。算了,就当他今夜受了苦的一种安慰。
平日的教主尊严现在完全看不到,只显露出树熊般赖在自己身上的模样,这便是本性?
可惜清醒时,当他身爲南宫教主的时候,又全然没了这份可爱,只剩下毒一般的手段。
如果……若有如果,他能改变,那多好……
广阔无垠的夜空铺天盖地,越是夜深,越是感觉寒意侵体,雾气凝成的水珠渐渐透入了衣衫,粘在肌肤上,被掠过山巅的夜风一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认萍生的冷,南宫似有感应,挪动了一下身子,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以爲他醒了,认萍生伸手推了推他,轻轻叫了一声「教主」,却得不到回应,紧闭的眼睛动也不懂,似又睡过去了。
身上传赖南宫的体温。即使隔着衣服,依旧温暖。认萍生无奈地看着头上高悬的圆月,暗叹。
恐怕今夜真的要彻夜风餐露宿了……
渡过了最爲寒冷黑暗的时刻后,浓黑的天边渐渐浮了白,金色的光从远处的山后悄悄透了出来。
一夜过后,南宫的衣袍已被露水打湿了不少,墨汁流泻一般的顔色舆山中种着的黑色药草交相辉映,相辅相成。
无声地睁开眼,见怀中的认萍生睡得正趁,瓷般净白的脸庞嵌着精雕细刻的五官,因夜寒而退了血色,更显白皙。恍然间,似又看到那日在极地冰原的雪中,那一抹几欲凋零的苍色。
那时,差一点就失去他,再也见不到他了……心头泛起酸酸的痛,那时的光景,碎石美得绝伦,今生今世却不想再多看一次,已经够了……足够了……
浅浅的药香自认萍生的肤上渗出。透骨的香,入心的醉,须是日积月累才能形成,犹如南宫终日留恋于毒草毒花之间,骨子里也沾染上洗不去的毒香,自肤间、髮间、气息间流出。
那是一种会让人上瘾、迷醉的香气。但蕴含剧毒的香,吸多了,便会在醉生梦死的欢愉间,渐渐交出生命,走入黄泉……
不可多作贪恋的香,无论是药还是毒,是认萍生还是南宫,都一样。
倾身,亲吻认萍生颊间的黥印,用舌尖细细描绘着繁琐的图案,尝出微咸的滋味,以及微微隆起的触感。
朦胧中,脱不开睡梦的束缚,又挥不走脸上湿濡的骚扰,不得安生……认萍生几番挣扎,终于摆脱疲软,甦醒过来。
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迎上的,便是南宫温柔专注得近乎诡异的凝视。意识到两人的身份,认萍生连忙要从南宫的怀中挣脱。
施然松手放开了他,南宫看着认萍生坐起来,弹掉沾在衣服上的露珠,用笑掩饰着心底浮动的情绪,「教主,教中事务繁忙,还不回去吗?」
「嗯。」南宫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