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有中毒的,只是没有像他们那样,被腐蚀内脏。」慕少艾又停顿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身后南宫神翳不可思议的目光,可是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最平静的陈述语调继续他的调查结果,「南宫神翳患慢性偏头痛,有长期服用麦角胺咖啡因片的习惯。麦角胺含有毒性,服用过量会産生中毒现象,但却可以解黑鸢尾所含的毒,所以南宫神翳的虽然也吸入了有毒的空气,但是却大部分被中和排出体外。这是当时我从南宫神翳的身体内取出的血液样本,可以证明当时他的血液中也含有黑鸢尾之毒。」然后,又一份报告送到了法官的面前。
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少艾曾以银针刺他的手,让他相信自己中了毒,莫非当时他已经收集了自己的血液?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原来这就是自己能幸存的原因吗?南宫神翳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少艾,他……他居然是来爲自己辩护的?!
陪审团以及听证的人开始低头窃窃私语,南宫神翳紧紧地看着慕少艾,希望他能回头看他一眼,他非常需要这个这一眼!但是他没有如愿,慕少艾由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的视线偏低了四十五度,轻轻地投射在地面上,看起来有中黯然。
「在我负责调查死因的开始,我也曾怀疑那些人是南宫神翳谋杀的,但是在我接触这个人后,发现他除了对工作非常在意外,根本无法找出他要杀害这些的丝毫动机。这些死者,是他的同事、领导、甚至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知己死党,因爲他们的死,南宫神翳的内心非常痛苦,所有悲痛的情绪,都是真实流露,而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所以即使我调查了这麽久,依旧无法找出他的杀人动机,更找不出杀人证据,所以……」
整个法庭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在说话,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齐齐望着慕少艾,专心地等着他的结论。在空气都仿佛爲之停滞的一刻,整个法庭,清清楚楚地,响起了慕少艾坚定的声音——
「以越龙岭事件调查组负责人的身份,我慕少艾相信,南宫神翳,绝对没有谋杀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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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痕和阿九的逃脱,南宫处罚了几个负责看守的守卫,然后,事情似乎就这样偃旗息鼓了,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去怀疑,其实真正放走他们两人的,是翳流首座认萍生。
这件事,没有在翳流内掀起大风大浪,只有在南宫教主身边的那麽几个人,才感觉到了和睦表象下的崩溃离释。
南宫的脸色似乎教以往更爲苍白,几日前还可以偶尔见到的些许微笑,如今再无踪迹可寻,整日寒着一张脸,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无法让人感觉到那木然的表情下,有任何温度可言。
于是,衆人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而长久以来困扰着南宫的问题,却有越演越烈之势……
「教主?!」
曾多麽希望,这种情况今生不再见到,然而上天偏偏不肯放过他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亲眼目睹这个折磨人的情景。
这已经是三天内第二次的发作了……姬小双扶不起半跪在地上、捂着头强自忍耐的南宫教主。想要挥开前来搀扶的手,却无法控制地抓紧,失控的力道,再次爲姬小双的手臂添上新伤。鼻间传来的血腥味,让在苦海中跌荡浮沈的南宫,几欲呕吐。
眼前朦胧的景象,交错纠缠成骇人的魔物,嬉笑狰狞地朝他飘来,南宫不假细想,反手便出一掌,将靠得最近的魔物击出几尺之外。
「呃……」
忽地受了一掌,姬小双未加防范,被打得口吐朱红。他知是教主精神混乱下才将他打伤,他并不怪他,更不会因此而丢下教主不理。吐净口中余血,姬小双摸出爲南宫而随身携带的药,冲上前,点了他身上几出痹穴,暂时制止住了南宫的行动,然后掰开他的口,将药喂了下去。
发狂的人,在吞下药丸之后,迳自冲开被点的穴道,野兽般将姬小双压在身下,举起右掌便往下打去,姬小双闭上眼睛,把头一偏,耳边坚硬的地面被击出一个大洞,碎石纷散。
然后,睁着血红双眼的人,清醒了。看着身下嘴角流红的少府,一时无言。
已经是末路了吧……南宫神翳此时的思绪却是异常的清醒,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内一处异动,虽然身体已然渐渐的崩溃,但是神志却依然冷静的告诉自己:他几乎无法控制体内的毒性和狂躁的情绪,之前被愚昧的感情躭误了太多的时间,他绝不能再浪费剩余的时间!
天之界限的地牢里,随着南宫教主病发的次数增加,因试药而死亡的人数也在逐级递升。
最终诡异的哭嚎隐隐的响彻了整个翳流的天空,虽然认萍生明白那些人死去的无声无息,但是他的耳中却总是听到那些凄惨的悲鸣。
那个对自己纵容着,微笑着的人在犯罪……不停地累加,累加……认萍生目睹着这一切,他无能为力,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冤魂,也为南宫。
偏偏在这时,中原送来了忠烈王府有意和谈的约请,认萍生的眼前,才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
「教主。」少了醒恶者的参与,寰宇奇藏的主张便少了一个很大的障碍,「和谈之所设于中原腹地,笏政的用意,值得推敲。」
「瓮中捉鼈吗……」南宫端坐于主座之上,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然而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瞭然于心般。
「此途凶险,若教主亲去,笏政设下圈套,让翳流群龙无首,再以此要挟,则要逆转干坤难以。」毫不胆怯地预算最快情况,南宫欣赏的就是这份实话实说的勇气。
「现在中原正值深秋转东之际。」话题忽地一转,「本座近日身体不适,恐怕受不了中原地带的干燥寒冷。」
堂下衆人面面相覰,功力高深的教主竟会害怕起天气来?
于是,即便连寰宇奇藏,也不知该怎样接过话题。末了,南宫教主再问:「谁愿替本座前去中原和谈?」问出此话的时候,竟看也不看认萍生。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