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对这件事看的很开。他从生下来就活的像个造物主的宠儿,家中豪富,父母宠溺,兄长娇惯,一直活的顺风顺水,大约水满则溢,上天总还是要安排他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造化弄人的是,他自带一身风流天下的气场,猛一打眼看过去,像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于是总有导演找他演撩妹技能满分的万人迷汤姆苏。
所以当卢方问他,跟展昭什么关系的时候,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还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和展昭究竟什么关系呢?
演这么一部电视剧,跟展昭在剧里是那样的关系,也难怪卢方多想。他跟展昭确实关系极好,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跟展昭是不是前生旧识,所以哪怕喝过了孟婆汤,今生再相遇的时候,也依然觉得世界上有亿万人,却只有对方才是跟自己最投契的那个。
若说展昭不一样,也确实是不一样。他此前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那么默契的懂得彼此的意思,展昭懂他的全部,那是全然的信任感和能交托全部的安全感。他并非没有男性好友,事实上,白玉堂交友遍天下,几个哥哥更是待他极好,可是展昭跟他们都不一样。
可要说那是爱情,又似乎也不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吻,也曾经有过无数次亲密无间、身体贴合,可展昭一贯坦坦荡荡,连带他也生不起什么绮念。
而且根据他的了解,展昭一准儿是个钢铁直男。
白玉堂性格一贯洒脱,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他草草应付过了卢方,转过头来发现遍寻不见展昭,依稀记起展昭说过去洗手间,索性去洗手间找他。
展昭果然在洗手间。
他在抽烟。
这个画面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违和,按说以展昭这般英俊的长相,那般好看的身材,他抽烟应该让人觉得荷尔蒙爆棚才对。可展昭大概温润如玉又一身正气的气场太强,于是把这个场面变成了一个大型三好学生学坏现场。
“不是吧猫儿,你居然抽烟。”白玉堂对这件事其实有点震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展昭抽烟。
展昭闻声抬头,烟雾缭绕中他神色晦涩难辨,最后他嘶哑着声音说:“偶尔抽一根。”
白玉堂敏锐地看出了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但是他没有多问,想了想,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拿了一盒烟回来,递给展昭:“试试这个。”
展昭低头看一眼,突然一笑,说:“你家真的有矿啊?”
白玉堂也笑,说:“你猜。”
他猜展昭大概是因为下午那场“床戏”拍的太过于不自在才躲在洗手间里抽烟,连他都一起躲着,于是体贴地往外走,打算让展昭自己再静一静,刚走到门口,听见身后展昭突然用那种很干涩的声音,叫他在戏里的名字:“泽琰。”
展昭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叫这么一声。
他其实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有应酬上偶尔躲不过去才抽,他身上甚至不带烟,手里这根还是刚刚给王朝发了微信,王朝给他送来的。
只是他这会儿心乱如麻,迫切地需要一根烟来麻痹自己。
他其实以前从来没用这种方法拍过戏,他上过整整四年的正规表演课,走的一向是表现派路线,演某个角色之前,把这个角色想象出来,让角色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而自己只需要模仿就好。只有这次,他用了体验派的表演方法。(注1)
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角色本人,于是他在演戏期间,从内而外、从头到脚,全都变成了展熊飞。
展熊飞和他太过于相似了,于是他本能用了更简单、更高效、更快入戏也更出效果的表演方法。
可他现在出不了戏了。
展熊飞这个人物的灵魂就好像被他从那个平行世界里拉了过来,然后硬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于是他们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享同一份呼吸,共用同一颗心脏。
展熊飞的感情,也成了他的感情。
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喜欢男人,而现在他荒诞不经地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个人叫白泽琰,长着跟白玉堂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有着跟白玉堂几乎一模一样的性格。
可白泽琰终究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个角色罢了。等这部戏拍完了,他又去哪里寻找他的白泽琰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透过烟雾看见白玉堂来找他,脸上的表情先是吃惊,继而是恍然,就在他以为白玉堂要来问问他怎么了的时候,白玉堂就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把一盒烟塞进他手里,让他尝尝。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烟盒,包装精美,盒子画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这牌子他认识,好几万一条,还有价无市,不由地说了一句:“你家真的有矿啊?”
然后就见白玉堂脸上露出了那个他最爱的,又张扬又淘气的笑容,说:“你猜。”
那笑容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如坠梦中,鬼使神差地开口叫住了转身要走的白玉堂,却不是叫他的名字,而是叫:“泽琰。”
白玉堂一回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长眉微扬,桃花眼睁大了,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
展昭听见他问:“怎么了,猫儿?”
那个表情既像白泽琰,又不像白泽琰。
展昭突然如遭重锤。
这不公平,他不能一厢情愿地把白玉堂当成白泽琰。他不能这么伤害白玉堂。这是他于这个世界上最贴心的朋友,最重要的知己,而不是他无望感情的替代品。
他动动嘴唇,扯起一个苦笑,道:“没什么。”
白玉堂反而不走了,他折返回来,从展昭手里拿走了烟盒,然后抽了一根,手指灵巧地一转一弹,就把烟叼在嘴里,然后向着展昭一伸手,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