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第二天也没能看见他起床,众人都是干刑警这行的,不约而同地以为解冰昨晚已经死亡,而犯罪嫌疑人将他尸体摆在床上骗过他们——当然在他们差点把法医叫过来的时候床上的人难受地咳了两声,室友们都齐齐松了口气,在宿舍里艰难地翻出了退烧药给他吃。
解冰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昏的,他隐约记得自己被人扶起来吃了什么,扭头一看床边果然放了一盒退烧药,嘴里顿时一股苦味散开来。他挣扎着伸手去够床头的那杯水,指尖却一点也没有力气,透明塑料杯摔在地上溅开水花,他也摔倒在柔软的床褥间。
他在床上躺了快两天,最后还是顶着一点低烧继续去工作了,参与其他案子的侦破。他变得更沉默了,几乎没有和他人的闲谈,一天到晚都伴随着工作的影子。同队的同学或许还会八卦他怎么不怎么和他的警花——现在安嘉璐已经从校花顺利变警花了——女朋友甜甜蜜蜜,而其他的同事只会感慨这天生的刑警命——说不上注孤生,只是一心总是不能两用,若要在工作方面极度出色,自然会放弃很多别的东西。
直到那件事发生几天后解冰才渐渐释然,其实这整件事里他又哪里真的说过一个不字?他喜欢着余罪,事到如今终于能说出这句话,他也不再感到羞怯,而且他觉得他能确定,余罪是也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解冰终于尝到患得患失的滋味,在他们都有了实质的关系后他竟然还是这样的不自信。
同时让他感到难过的,是余罪还是不曾来找过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他突然的离去这整件事都变得诡异极了。他认识的余罪虽然在他眼里也是有点油腔滑调的,但是涉及到解冰的事,余罪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可是余罪仍是可怕的失踪状态,更糟的是,周遭没有一个与他俩曾相识的人对此向他表示奇怪,他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在外面他们是死敌的名声?但是解冰愈发坐不住了。
自己跟进的案件还需要调查走访一点也不能松懈,解冰便抽空跑了一趟许平秋办公室,结果他人根本不在那儿,那个向来跟进跟出的林宇婧也不在,解冰鼓起的勇气被戳了个小口,眉间的忧色很重,他实在不想去问那群一直和余罪一起玩的同学,而且那几个没几个进了警察系统,他也没加过那些人的联系方式,现在.....
一个便装的男人急匆匆走过来,本来正要开门进去,见一边站着一个穿警服低头看着手机的男生,正要出声说什么,突然弯腰捂住了胃部。解冰被他吓了一跳,连扶住他,顺势接过他手上的文件。那人缓了一阵胃部钻心的疼痛,稍好些后向解冰道了个谢,开了许平秋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解冰有些发愣,他方才不过一瞥,确实在是看见那份文件上写的档案的名字。余罪。许平秋拿着余罪的档案是要做什么?难道……他担忧地想,难道之前那场群架给他们的开除处分在余罪捅了人之后还是落实了?
不,解冰像是才记起余罪捅了人这个事实,他从知道这件事就不相信,这几个月找起来也没往看守所想过,他心里猛地一顿,结合那晚他见到余罪这件事,他决定一定要找许平秋问清楚。
蹲守在许平秋办公室门口几天却毫无进展,解冰有些急了,但他只有许平秋办公室的电话,许平秋不回办公室的话他怎么能联系上他??解冰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已经掉光了。
也许是上天可怜,在解冰监控录像都要去查的时候,许平秋给他打了个电话。许平秋可能是听上次去送资料的同事讲了解冰在办公室门口等他的情况,怕他有什么事,所以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可是男孩稍稍艰涩地说起他看到了余罪档案的事,让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许平秋不知道原来解冰对余罪的消息会那么关心,他是知道余罪的交友状况的,除了和那群小伙伴们混,也许就还有一个绯闻女友安嘉璐?解冰......噢对了,解冰是安嘉璐的男朋友,解冰还是余罪的死敌。难不成解冰来问他是因为想来问清余罪的现状,来对比奚落一番?不,解冰不是这样的人。
解冰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许平秋这边还压着余罪的秘密任务的一系列的事儿,也不便讲电话太久,就约了一个时间要在办公室里和他说。
解冰当然是应了下来,心里莫名了放了些心下来。不过他这边是放心,那边许平秋半天也放心不下来,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他是猜不出来,直接在与余罪的秘密会面里提了这件事,看余罪是怎么说的,然后自己再想想怎么和解冰讲。
解冰忐忑了几天,等到他终于见到许平秋时他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因为许平秋太平静了,平静到似乎这件事不应该让人感觉到不解。
他还没开口,许平秋就抬手止了他的话头,他先问起了这几个月来解冰的工作情况,说起了不久前引起小小轰动的“1·23案件”,左右说了一会儿说起他如今上升的工作前景,拐弯抹角就是说让他不要纠结以往的事儿了。
解冰脸色微僵,决定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单刀直入:“许处,我就是想问问,学校还是处分了余罪是吗?”
许平秋一贯的面色平静,说:“余罪特训没通过,学校的处分也下来了——他是比不上你的。”
说到底还是开除了余罪,解冰脸色发白,指骨都扭得泛白,他哪里是怕谁比不上谁?以前人在眼跟前时也许还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现在他只想找着人,总不会让一颗心悬得七上八下没有一点着落。最后一场谈话以许平秋鞭策解冰结束,许平秋也没继续关注这件事。
可惜许平秋也是没想到人的情感千千万,解冰的心思他还从来不知道会是这般,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解冰做出那样的举动让他们的任务陷入危险时,他会不会后悔今天对解冰说的这些模糊概念的话,让解冰陷入更深的执念里了。
解冰没了工作的心思,前段时间工作多认真这段日子就有多神游,好在正在跟进的案件快要结案,解冰趁机要了之前积攒的两三天的假休息了几天,顺便想想怎么才能改变如今的场面,可想来想去最主要的还是——他要见着余罪这个人。
第19章
余罪敲响那家门口装着密码锁的久弃的平房门时,等了不小一会儿大胸姐才一脸警惕外加不情愿地来给他开这个门。
他在室内惊异不一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还是落在微臭了脸的许平秋身上。他也不管这群人,自己径直落了座,随口说起了他怎么知道这群人在这儿监视他的。噢,忘了说了,上次他吃多了催情药被紧急送了医院之后,余罪就被傅国生好生劝着下放到了他的那家成人用品公司的仓库了,而许平秋就组织人手在这附近安排了暗哨24小时监控。
这次余罪过来肯定是有什么要报告的事,不过也许是余罪无聊了要来秀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许平秋着急地只想知道余罪那边的情况,余罪就耍赖皮说没什么特殊情况。许平秋也不禁思索起傅国生的意图了——当初竭力把余罪留下来,现在又撇在一边不管,这还是在试探余罪啊。许平秋把手上那串赶做出来的钥匙抛给余罪,问他这是什么。
余罪一瞧那钥匙就乐了,这是前两天他从焦涛身上趁乱摸来的钥匙,他就拓了个印儿下来让家里给他做一把,现在倒是成了。焦涛的办公室是余罪这几天观察下来觉得最可疑、最能存放特殊资料的地方——焦涛连上个厕所都要锁门,这是让余罪不得不疑啊。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去看看,也不需要许平秋他们制定什么方案,鼠标就自告奋勇说要望风,余罪也肯了,看上去就要走。
许平秋喊住了他,然后让这群人出去工作。余罪搔了搔头坐下来,听许平秋提起一个叫解冰的人。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了,上次鼠标在监狱里也提了这个名字,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他听见许平秋说解冰在问他的情况,他要怎么回复他。
余罪很想说让许平秋对那些问过的同学怎么解释的就对这个解冰怎么解释呗,可是这话到了嘴边愣是卡了半天,他脑子突然钝钝地痛起来,总觉得自己遗忘什么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的思绪却总是抓不住一丝。他头痛难耐,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许平秋却误认为是不希望对方知道他状况的意思,不过他本就不赞成让旁人知道过多关于这件秘密任务的事,挥挥手就让余罪先回去。
余罪一手攥着钥匙从会议室出来,手臂就被鼠标扯了一下,他疑惑地看过去,看到鼠标一张为难的脸。“干什么?老子还忙着呢。”
“诶,那个……许处是说解冰在找你呢?”鼠标一脸的一言难尽,支吾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余罪这时候就最瞧不上他想说又不说的样子,眉头一皱就不耐烦地扭着手臂要走,鼠标被落了面子也习惯,但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的,只是又拦了他,说:“可那天你们不是见面了么?”
“什么?”余罪过于诧异这一句就脱口而出了,看着鼠标无辜的眼睛半天脑子里都没转过弯来。鼠标被他要吃了他一样的眼神吓着了,耸了肩退了一步甚至还举起两只手表示他不想做什么。
可是余罪他想做什么呀!他一脸严肃再一次惊到了鼠标,鼠标磕磕绊绊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你进医院那晚,他不是才从那情趣酒店里出来么……”
余罪听得是糊里糊涂的,一把抓了他领子让他说清楚点,鼠标睁大了眼睛把那晚他们见余罪被带着去了情趣酒店就把监控切到了那酒店外头,后来见余罪被担架抬上救护车就慌了才让鼠标去查看他。鼠标回来之后调看视频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了三遍之后在余罪被抬出来前二十分钟酒店前跑过一个他有点熟悉的身影,放大对比之后认出的,居然是解冰这人。
以为是为了两人之前的恩怨,当时鼠标没有及时上报,后来也忘了这事,今天倒是偷听他和许平秋的谈话又想起来了,这仗着自己和余罪关系铁就多了一嘴,没想到余罪是个这反应!
余罪一听完就懵了,这懵地不是一点半点。在他的认知里,解冰和他就是很简单的同学关系,甚至因为那个安嘉璐的关系两人还隐隐有仇,解冰怎么这么关心他?而且现在他这处境,连安嘉璐也没空想,也没和人家有什么牵连,解冰为什么特地过来找他?更可怕的是,那晚解冰也在那个酒店里?找他??
一股巨大复杂的情绪袭中了余罪,他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那种醉醺醺的、像是满足又像是后悔的感觉漫上来,他的头疼都不明显了,他只是觉得晕,脚上的步子也变得虚浮,他一步一晃地走回了仓库,知道他去向的排骨仔忙迎上来,但又被余罪一把挥开,排骨仔被余罪打过所以不敢造次,暗想这去泻火的小二哥泻得有点厉害,目送着他回宿舍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