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玉响心里突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怨恨。
他的父母奉子成婚时都才十七八岁,两家简单摆了桌酒席,便成就了新的一家人,这种事在东山镇也并不稀奇。可是三四年后两人到了真正的法定婚龄,激情也磨干净了,这时刚好离婚各自再次婚嫁。
而玉响,也就成了那段不成熟婚姻唯一抹不去的污点。
玉响小时候曾远远的见过那两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恨的。可是此时如此突兀的相遇,玉响突然很想问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但他又不敢,他怕他们拿一句“年少无知”就打发了他。他很想问问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是否内疚过?是否曾想起在东山镇还有他这么个儿子。
可是看着几步之外的女人手掩着红唇大口爽朗的哈哈大笑模样,玉响突然又觉得这些问题非常可笑。
如果这个女人心里还记得他,不可能这么多年从未回来看过他。
生养之恩大于天,究竟是谁说的话?
把一个孩子造出来是多么的简单,说白了不过是男人女人最原始的一场性爱,最多也就再加上女人的十月怀胎。
所谓的天大恩德,究竟在哪?
不顾玉茗湛的阻拦,玉响站起身径直走到女人面前。
“哎?小帅哥,刚才谢谢啊!”女人客套的笑道,也仅仅是客套而已。
所以玉响看着她就笑了:“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是吧?妈。”
笑容瞬间僵在女人的脸上,她身边的家人顿时也静默了下来。
“您该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妈?我是玉响啊!”玉响温声说,看起来就像个最乖巧的孩子。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最残忍的事,他在搅乱一个家庭的安宁。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女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脸色惨白惨白,双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却仅仅红了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妈?妈!”一旁同样脸色惨白的女孩,先是怯生生的拉了拉安国红的衣角,随后像见了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一般,满脸惊恐警惕的瞪着玉响,声音尖锐的大声尖叫,“妈!妈!妈!”
“……国红,他、他是谁?你当初不是说……不是说……”在座的一个中年男人满脸不敢置信的站起身,脸色同样难堪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晕过去一样。
男人身边的男孩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玉响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做个坏人的感觉居然是如此的美好。
微笑着看着一个幸福家庭在眼前瞬间崩溃,玉响转身离开了餐厅。
玉响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盘腿坐在路边,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玉响。”玉茗湛难得的竟忽视了自己轻微的洁癖,学着他也跟着盘腿坐在地上。
“很难看吧?我刚才。”玉响回过头来苦笑一声,“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是这样一种人。会恨会嫉妒,见不得别人好。”
玉茗湛伸手将玉响揽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温声说:“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你什么糗样我没见过?更何况你并没错。”
玉茗湛的话过于肯定,以至于玉响突然就安下心来:“茗湛……”
“玉响,如果给你一个愿望,你希望你的父母现在过着怎样一种生活?”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玉茗湛突然轻声问。
玉响愣了一下,继而坦然的道:“我希望他们过的不好,我希望他们过的还不如我。我希望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希望他们一无所有满大街流浪!我希望他们想起我来就后悔的要死,后悔他们曾经抛弃我。我想狠狠的踹他们两脚,把他们踩在脚底下,让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宽恕!”
玉响越说越亢奋,整张脸都扭曲的狰狞,渐渐的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害怕气这样的自己起来。
“茗湛……茗湛,茗湛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想的。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玉响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将脸深深的埋在掌心,难以抑制的哽咽,“我恨他们……”
玉茗湛面色一片淡然,将玉响揽在怀里,低头吻了吻玉响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云一般轻软,他说:“我会如你所愿。”
突然偶遇安国红给了玉响不小的打击,不过也让他突然明白了玉茗湛对玉家别墅的执着。
玉响一直以为,无论是留下拖泥带水遗嘱的玉墨婷,还是即使再受伤也不愿离开别墅的玉茗湛,都不过是想要留住那个家。但是此刻玉响突然明白了,他们和他一样,只是想留住自己的尊严——即使被至亲的人背叛,他们也不愿像个丧家犬般灰溜溜的离开,因为该滚的,本该就是伤害了他们的那些人。
和玉茗湛再次回到别墅,玉响的心境完全变了。看着这些占据了玉茗湛的家却趾高气昂的蛀虫,玉响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帮玉茗湛把这个家夺回来。
“……哼,几天不归家也不知上哪疯去了。整天不学好,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搅蛮缠,可千万别染什么脏病回来啊!”自从上次被玉茗湛教训后,郑老太太再不敢光明正大和玉茗湛作对,只不过小动作小言语却是从来不少的。
玉茗湛自顾上楼没理她。
玉响却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回身走到老太太面前。玉响长得并不粗壮,但二十来岁的小伙往那一站,老太太还是顿时开始心虚起来:“你、你做什么?!这么大的地方哪里不能站,你站我面前做什么?”
玉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廋弱得跟猴子似的老太太,面色阴沉的警告说:“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碎嘴,尤其是关于茗湛的。否则,你是茗湛的奶奶可不是我的,我揍你可没人敢说我不孝说我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