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主战之人,只是那寥寥几人的呕血疾呼很快便淹没在一片浪潮般的仓惶求和声中。安逸已久的重臣们无不确信,大梁的兵马在北燕面前毫无一战之力,倒不如早早地割地称臣,兴许还能退避到江南一隅安享富贵。
秦之洵冷眼望着这场乱局,他原先为出兵据理力争的满腔热血早已被昏聩软弱的皇帝与苟且偷安的朝臣们狠狠泼上一盆冰水,不甘却又无奈地熄灭了。
在宦海浮沉数年,他第一次察觉到这种由心底最深处涌现的疲惫。
“就按丞相的意思办吧……”
闹剧最终在老皇帝的妥协声中落幕,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惧怕极了被异邦的铁骑赶下皇位。他年事已高,只想安安稳稳地在皇宫中看珠环翠绕,听鼓瑟吹笙。
“将冀州一带割予北燕,每年遣使送去十万两白银,若是北燕的君主还有别的要求,朕允你……自行决断。”
朝堂下,有人捋须笑得欣慰,有人握拳满含悲愤,有人低头松了口气,有人怔怔浊泪满襟。
老皇帝环顾一圈,似是被什么刺痛,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
“朕意已决,若有再敢妄言者,一并处决!”
冀州……么?
秦之洵愣愣地站着,他张开双手,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也只能徒劳地放下。
他不能迈出那一步。
他还有一个未赴的约。纵然约赴不了了,终归还有想见的人。
他不能。
是夜。
秦之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的家,当他恢复意识时,自己已然发着高热卧于床上了。
卧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想见的人走了进来。
裴世卿略一俯身,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沉默地换了一块新的凉帕。
他们的气息短暂交融,却又一触即离。
秦之洵模模糊糊地闻到,帕子上似乎有好闻的梅花香气。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出声,又皆是一愣。
秦之洵皱着眉苦笑道。
“这句话明明当由我说……你亦得到消息了吧?对不起,我终是没能保住冀州。”
裴世卿望着他略带委屈的神色,轻笑了一声,按了按他的鬓角。
“这不怪你,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无力回天了。”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秦之洵,脸上的神色复杂得有些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