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比三振敌队的打者还难。即使如此,你还是相信?”
“难道你不相信?”巧反问我。我没有回答。“来做传接球练习吧。豪,你好久没有全心全力接过我的球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自主练习时候的力道不足的。但是其实我没有懈怠。只是因为巧成长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在雨中练习,会生病的。”“对不起。”我拒绝了。第一次直截了当地拒绝巧的邀请。很可笑的是,我刚说完雨中练习会生病,出了大门才想起,雨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
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要道歉?
是的,因为我真的没办法相信自己能做到。
巧可以用棒球证明自己。就算没有魔鬼教练,没有新田东中,甚至没有国文,没有小野老师,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要手心还有棒球,右肩还能投球,巧就能做到。他就是这么一个勇往直前的性子。
不像自己,在家想烤个芝士面包都要考虑母亲今晚做饭要不要用芝士会不会需要用烤箱。为了避免这些尴尬,我甚至苦练厨艺,负责了全家的早晚餐。母亲对我的为人处世很满意。她甚至感觉到挫败。一般而言,世人眼中,总是母亲照顾子女的生活居多。
我考虑得太多。但是,我从来不曾后悔。这个想法在我解开吉贞的衣服亲眼见到那骇人的伤口之后更加确定了。
巧不知道,我私下问过吉贞骑自行车受伤的事情。巧没有亲口听过吉贞苦涩的哭诉。巧没有亲手感受过沿着缝线处挤压着彼此长出来的肉瘤那不安的跳动。巧,根本不晓得害怕。
朗朗晴空,青青草地上窄窄的堤岸小道,吉贞跟绿川道别之后骑车回家。路的一旁窜出了一只黑猫。
“不吉利啊。”
我还记得吉贞说这话时候的懊悔。“为什么我没有听从黑猫的引导下车呢?如果那样,我的右臂,是不是,”
自行车的轮子在堤岸上往前稳步行进。耳边一声,“吉贞”。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紧接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颗在眼前打着转儿的棒球。吉贞下意识闭眼侧过身。自行车,失去了平衡。
因为刚好在堤岸,吉贞倒下去了,从自行车上掉下来,从堤岸上滚下去,像一只被踢落的皮球从堤岸上一路滚进河里。
肇事者逃跑了。没有人看到棒球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吉贞滚落的时候清晰听见的那一声无比熟悉的绿川喊他的名字,和曾经带给他许多快乐的金属打击的声音。
绿川挥棒,攻击了当时骑自行车的他。
挥棒的不是绿川,是展西。我确定。
我曾经拉吉贞在堤岸前面试过。我喊吉贞之后,没办法马上挥棒,正中吉贞。因为喊话耗费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无法集中精神从堤岸的另一端挥棒瞄准并且事后迅速逃走。更别说,那一声吉贞背后隐藏的作案的恐惧与毫无人性的直接挥棒精确瞄准。
绿川之后退出了社团。并且转学。吉贞再没有见过这位一起打棒球的朋友。
绿川或许还有一点良知,最后关头喊了吉贞的名字,让他避开了冲着脑袋去的致命的那一球。但是挥棒之后果断逃跑的展西,实在是太可怕了。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吉贞曾经作为捕手的优秀表现抢了他副队长的风头。
巧的棒球光明磊落,巧的为人坦坦荡荡。
但是这个世界上,与光明同在的总有黑暗。天才的突出好比明珠霸道的光芒。它独自的闪耀,必然会淹没周围微亮的萤火。就好比太阳出来的白天,月亮一直都在,我们却从来不曾发现过它。月亮不会自己说话,可是展西会。他会怎么对付巧这样全身都是刺眼光芒的明珠?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想出来,把自己代进展西的人生里面,用展西的想法去思考。
“海音寺!”
“展西不会,我们从下就在一起打棒球。”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海音寺。后者相当笃定。
“你能确定吗?”
海音寺无法理解我。他当时,一向温和的他有点冲动。他骂我:“豪,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样的想法,对自己的队友这样邪恶的猜疑,你,”
我打断了他:“不是我要这么想。是展西会这么想!队长!我不会让巧收到任何的伤害。”
“豪,你想太多了。展西他一直跟我一起打棒球。”
“那他就是一直第二。”冠军永远的光辉的。亚军却无人记得。
“什么?”
海音寺不相信我只好说得更明白。“你一直在他前面你根本不知道在你后面看着你走得那么快的展西心里的雾霾有多恐怖!”
“不要把我的朋友当成变态!豪,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但是,你不能没有证据就这样说我的朋友。”
是啊。海音寺,跟我的立场不一样。“不。是我错了。我应该早想到的,你不仅是我们的队长,你也是展西从小到大的伙伴。巧不能交给你。巧的周围我自己来守护。再见。”我挂了电话。
但愿是我想太多。但是,巧实在太耀眼了。要摧毁他也过分简单。早上的时候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钉鞋就要踩到巧的右肩了。不是我多想。事实上,巧急需自我保护的意识。不是护着自己的右肩就好了。他应该跟周围的人更加融洽地相处才行。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一问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巧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我要成为缠绕在它身上护着它的藤蔓。剩下的,交给棒球。
第15章受伤其一
第一球内角偏低,被海音寺打出了界外球。第一次吃瘪的巧主动去找海音寺做单独训练。当然,拉上了我这个捕手。
那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练习。后背紧张得汗湿,又被台风来临前那强风吹醒头脑,每个人的眼睛都冒着火、紧紧跟着棒球左右。教练吹哨子结束社团活动。站起身子的时候,我的双腿有点颤抖,为了不让跟海音寺讨论的巧看出来,我干脆就地蹲下休息。
我摘下手套,用手指在沙地上写出记分牌的数字。一次又一次,回忆着方才互相嘶哑一般的练习赛。十球有一球中。全场共三次被海音寺打出界外。其余不是好球就是绝对不容许对方有机会上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