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终究不忍,蹙眉握住他细弱的手腕,“你现在要走哪儿去?你东西都没收拾。”
裴清仪顿了脚步,似乎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说了声谢谢,便仓促地去开衣柜去拿自己的衣服,脚步都不稳。
开了衣柜门,看到他今天刚刚给沈钧洗过熨烫的衣服被叠得平平整整。裴清仪今早特意把手帕叠成了玫瑰花的形状,然后把那玫瑰花的手帕放在了沈钧的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玫瑰花露出了一点边缘,在张扬地昭示着存在感,鲜亮的色彩照得眼前灼痛,裴清仪愣了一秒,仓皇地低下头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沈钧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几度想走过去,却还是站在原地。
他静静地看着青年清瘦单薄的背影在那里笨拙地收拾着衣服,心间传来细碎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终于转过脸去。
沈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裴清仪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把衣柜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之后,一转头,就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裴清仪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他和沈钧才是结婚的第四个月,所以没添置多少东西,大多数衣服都是沈钧给他买的。
裴清仪没有收拾那些。
他只把自己来沈家时带的东西收拾好了,一个小行李箱,几件换季的衣服,一摞快被翻旧了的剧本,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日用品,说出去恐怕没人信这是沈家夫人的全部家当,而沈钧给他买的东西他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位。
他收拾得很干净,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四个月前他孤身一人来到沈家,也是这样的微薄家当,但没有人笑话他,他也从不觉得落魄,但今天,他却有点怕走出这个门。
他来的时候,有人握着他的手引他进门,说以后这就是他的家。他走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裴清仪在屋子里坐了很久,他在等沈钧回来,跟他说一句"再见",但他没有等到。
裴清仪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女孩儿推开门,惊诧地看着他,手里端着的茶水差点泼洒到地上,“夫人,您怎么……”
她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了,因为看到了青年脚边的行李箱。
小桃心中百感交集,全是说不出的滋味,她一瞬间失声,“夫人,您和三爷吵架了么?是…是因为那件事?”
她不得已把那件事情告诉了三爷,但从没想过事情会闹得那么大。裴清仪一直对她们那么好,她不想…不想让裴清仪走。
“不需要再叫我夫人了。”裴清仪的声音依旧***风缓缓拂过,却带了一丝哑。
“夫人。”
小桃看着他泛红微肿的眼角,顿时明白了什么,“不、不会的,夫人,怎么会……”
裴清仪说,“没什么。以后会有更好的人来代替我,他也同样会对你们很好的。”
那位林先生是家教涵养很好的人,应该也不会难为底下的佣人的。
裴清仪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必需的,他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取代的人。
本来,也许可以不被取代的,只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怨不了别人。
小桃用力地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哭得鼻头通红说着三爷不会的,她说要去找三爷,去找老夫人,而裴清仪始终静静地低头看着脚尖,面容无波无澜,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小桃哭着跑出去了,说要去求老夫人。
裴清仪眼睛酸得有些疼,刚刚的泪流尽了,现在只觉得心头空荡荡地,再没什么感触了。
先生没有回来,因为被老爷子罚了去跪祠堂了。
裴清仪是从老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的。
他要拖着箱子走的时候,沈母身边的女佣焦急地拦住她,说老夫人都罚了三爷了,求他们把话说清楚不要再闹脾气了。
裴清仪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以什么面目面对沈母,沈母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可他却……
他不想去,但当那女佣红着眼眶问难道他就那么绝情连老夫人最后一面都不见的时候,他还是去了。
老夫人从来都是温蔼慈和的,今天却焦急又难过。裴清仪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只能一遍遍地说不是先生的错,让他们不要再罚沈钧了。
沈家家规甚严,不许子女轻易提出离婚,求的就是有始有终,与子偕老。
但今天沈钧却说自己要离婚,他只和沈父沈母说了这件事,然后任凭他们怎么问都不说要离婚的原因,只说是他自己的原因。
沈父气得打了他几拐杖,而他也硬生生挨着,一言不发。沈父气得直哆嗦让他去跪祠堂,说让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来,沈钧也不说话。
沈母看着裴清仪,急得直拿帕子擦泪,又心疼地握着裴清仪的手,不住地劝慰,“清仪,你跟妈说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好好地你们就……你跟妈说,有什么委屈和难处,妈给你做主。你们两个都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这、这要我们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