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龙鸾,八音凤奏,不说别的,单就起外号而言,这个时代的人可比后世的人强太多了,徐佑突然奇想,不知自己将来会被人送一个什么外号,要求不高,只要不是什么玉面小飞侠之类的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纯乎美矣,由这四字可以想见6郎君于诗道上的造诣,我怕是追马也赶不上!”
“怕了?”6绪原句奉还,心中畅快无比,道:“怕也来不及了……”话没说完,却现张墨已经提笔蘸墨,正在纸上认真书写,再看徐佑,舔着脸凑过来,一副谈兴未尽的样子,心道不好:这惫懒家伙自知不敌,竟东拉西扯分他的心神,好让张墨胜出,果然卑鄙!
一念至此,不再搭理徐佑,专心致志的在腹中打草稿,他最擅长写梅,所以先从梅花诗入手,只要第一诗作的通畅,后面也就文如泉涌,没有障碍了。
以张、6二人的才华,要想在一炷香内拿出十诗作也不是容易的事,必须投入全部精力,搜肠刮肚,一刻都不能耽误。徐佑却合衣半卧于地,单手支着侧脸,拿着酒壶自斟自饮,既没有凝眉苦思,也没有执笔草拟,悠闲自得的风姿跟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张修永拍案而起,高声道:“春诗成了!”
徐佑微微透着醉意,坐起大半个身子,笑道:“隔得远,请郎君吟诵!”
“对对,修永,快吟来听听!”
“半柱香即可成诗,修永大才啊!”
“都说你善谑,我看你善诗才对!”
张修永的才学虽然不比6绪和张墨,但在三吴也略有名声,他嘻嘻一笑,吹干纸上的墨迹,对着周围拱拱手,道:“仓促成诗,博君一笑。且洗耳听好: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此诗只能说切题,立意不高,但在小半柱香内作出,也算是有急才,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徐佑翻身而起,道:“听郎君诗,终有了诗兴,顾府君,可为佑执笔吗?”
顾允笑道:“荣幸之至!”
等顾允入座,笔锋喂饱墨汁,徐佑左手提着酒壶,右手负于身后,潇洒的踱了三步,然后站在张修永面前,问道:“修永郎君可有意中人?”
这话问的唐突,但张修永性情中人,不以为意,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有的,可惜去年已嫁作他人妇。”
徐佑作揖道:“谢郎君!”
张修永奇道:“谢我做什么?”
“郎君赐我‘去年’二字,岂能不谢?”徐佑的声音转为沧桑,饮了壶中酒,豪放的抹去嘴边的酒渍,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诗的名字,就叫!”
张紫华正在抚须,手指突然一顿,等感觉到痛意,才觉过于用力,竟揪下来两根黑须。顾允刚写了前两句,尚不觉得如何,可后两句一入耳,连带着手也不受控制的局促起来,差点滴下墨滴,污了白纸,这对书画双绝的他来说,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不同于张修永,6绪在半柱香内已经写了梅、荷、菊、柳四诗,春诗只起了前两句,还在为后面的句子斟酌,乍听到徐佑的诗,心口一颤,脑海里嗡嗡作响,等回过神来,再看自己的前两句,顿时味同嚼蜡,不值一提。
张墨未作春诗,但感同身受,不过他不像6绪那样沮丧,而是倍感惊喜,呆呆的望着徐佑,似乎想起了什么。
张紫华心疼的将两根黑须收起来,夸道:“埏蹂极工,意细法密,此诗点切春意,却以情动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好句,好句啊!张桐,还不赶紧谢过徐佑,一,很可能让你名传千古,此乃青史留名的大恩,不可怠慢!”
张桐,字修永,生性好动,爱交朋友,善谑,所以并不是张紫华最喜爱的张氏子弟,但今日得徐佑一诗相赠,可以相见,日后随着此诗的流传,必定名声大噪。
张桐喜不自胜,从案几后走出,双手交叠下拜,道:“谢过微之!”
古人以称字为敬,陌生人称郎君,同辈之间常称名,只有得到认可和尊重,才会以字相称,张桐这么对待徐佑,说明从内心已经接受他的庶民身份,彼此平等论交。
“客气了!”徐佑扶起张桐,微微一笑,道:“若无修永,就无此诗!”
正在这时,又有人喊道:“冬诗成了!”
徐佑走到那人跟前,俯一看,念道:“白雪停阴冈,丹华耀阳林。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好诗,怡人心脾!”
那人略有些得意,道:“在下孔益,请郎君指教!”
“不敢,我也有一,请郎君雅正!”徐佑又饮一杯酒,道:“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话音刚落,张紫华双目一亮,道:“好!由来冬诗最是凄清,气氛衰飒,徐佑此诗一反常情,虽写初冬残景,却落在硕果累累的橙黄橘绿之时,妙,妙,曲尽其妙!”
时人偏爱橘,因为橘象征着美德,屈原作,以秉德无私、行比伯夷来赞扬橘。孔益倒也爽快,拱手服输,道:“不必各位使君品状,我甘拜下风!”
接着又有人站了起来,道:“听我秋诗: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徐郎君,请赐教!”
徐佑遁声望去,见这人坐在最外的位子上,离他七八步远,笑道:“秋诗尚未作呢,莫急,容我饮酒,寻一寻诗兴……”
众人皆大笑,连着两上品佳作,再无人敢轻视他,只是一个个翘期盼,看徐佑能不能再给他们惊喜。
徐佑连走五步,在这人两步外停下,口中酒尽,笑道:“有了!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不等张紫华品状,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除了几个跟6绪交情过硬的人,其他的无不感觉到振奋。武人好剑,酒鬼好酒,文人好诗,遇到一好诗如同美人在侧,情意绵绵,遇到两好诗如同美人在怀,蠢蠢欲动,要是遇到三、四、五呢?不敢想,想想就“桃花深径一通津,鸳鸯枕上少癫狂”,难以自持!
“梅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夏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远的水墨画卷,让人沉浸其中,留恋忘怀,顿时生出“羡宇宙之无穷,哀吾生之须臾”的沧桑感慨。
顾昔默然良久,长叹一声,将手中未曾示人的诗作撕成粉碎,点点剡溪纸,如同飞雪,飘洒了一地,道:“当今天下,论诗无人能出郎君之右!在下心服口服!”
6绪身子晃了一晃,双手扶着案几,才没有出丑。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徐佑的诗才,竟然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十个字,十诗,都可传唱天下,一人得一,足称诗中翘楚,一人得十,岂不是诗中圣贤?
他不甘心!
张紫华看了眼6绪,微微摇了摇头,胜不骄败不馁,看来6氏寄予大希望的这个小家伙,还需要好好的历练历练。他扬起手,道:“一炷香尽,张墨,6绪,你们的诗呈上来。顾允,徐佑的诗写好了吗,也一并呈上来。”
张墨交上诗作,道:“我自愿认输,非是谦虚,更不是为好友扬名。微之的诗远在我之上,认输反倒痛快一些。”
不少人笑了起来,与张墨心有戚戚,任谁心气再高,也无法在这样的诗才面前拥有哪怕一分的自信。
6绪强忍着不知如何泄的满腔怒气,走到张紫华跟前,交上了诗作。顾允也随之上交,张紫华赞了他的字,将三份纸分开放在案几上,请在场的四五位名宿共同品状。少顷,张紫华宣布结果,毫不意外,徐佑胜出,且是完胜!
十诗,每一都是上品!
张紫华顾不得安慰6绪和张墨,再次欣赏起诗作来,配上顾允妙绝的书法,可谓赏心悦目,突然,他现了一个规律,讶道:“徐佑,你这十诗怎么都是七言?”
徐佑笑道:“大中正慧眼!世人皆以五言为贵,却不知道五言之外,七言也可道尽诗情之美。”
“五言七言,皆以诗言志,本不该有贵贱之分。”张紫华叹道:“然仰仗徐佑之功,七言自今日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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