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只愿他可以真正开心起来。
光阴悄然流逝,子午星官过来上值的时候,见到了邝露,吓了一跳,他惶恐地以为自己职责有失,以致上元仙子亲自过来指示。
邝露有些无奈,天帝润玉恩威并济,威慑四方。邝露自从封为上元仙子,也慢慢地收敛了性子,变得沉稳清冷。在润玉手下当值日久,性子竟也慢慢像他了。
“我不过顺便过来看看,子午星官不必思虑。”邝露安慰道。
邝露回到璇玑宫的时候,天帝润玉不在宫内,值班的侍女道天帝润玉酉时独自出去了。
“陛下下午可有动怒?”邝露问道。
“不曾,陛下一直在房中,未有动静,直到酉时出门,不许我等跟随,神色平静,与平常并无不同。”侍女回道。
邝露看向润玉房中,一切并无异常,看来,他真的没有生气。
陛下去了哪里?邝露疑惑,莫非是上清宫?想到此,邝露急忙向上清宫走去。
润玉自从上午毁了那些昙花,回到上清宫内,汲泉煮茶,心中甚是清明。他本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从前背负太多,而如今心事已卸,再无事挂心,日日煮茶作画,时时游历繁盛,倒也欢愉。
只是他,润玉顿住了温盏的手,皱了皱眉,大梦三生,他也该醒了。
“你终于来了。”润玉将一盏茶置于天帝润玉面前,“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天帝润玉把着茶壶,凝神许久,茶汤淡绿,他饮了一口,瞬时皱了皱眉,“这茶怎如此苦涩?”
“看来你当真忘了。”润玉啜了一口茶,轻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嗯?”天帝润玉看向茶汤,又饮了一口,忽而若有所思道:“这莫非是幽篁山的青箬?”
润玉莞尔,为二人添了茶汤,清然道:“那时,你我还是一个初学布星的小仙,年少贪玩,时常在仙林盛景迷了路,某日,误入了幽篁山,见竹叶青嫩,摘下许多回来煮茶,那时真是无忧无虑啊。”
遽然忆起旧事,天帝润玉亦笑了,道:“那时所愿,不过静坐幽篁,悠然此生。”
天帝润玉饮尽盏中清茶,清冷道:“可如今,终究无可奈何。”
“偷得浮生半日闲,前段时间,我在幽篁山搭建了一座竹舍,甚是清雅,你什么时候过来坐坐,如今六界承平,你也不必太过伤神了,被束缚住,这可不是你。”润玉淡然饮茶,道。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天帝润玉心情复杂。他毁了昙花丛,那是自己没有勇气去做的;他做了逍遥自在的散仙,那是自己心底渴望的。天帝润玉做不到的、想要做到的事情,润玉都替他做到了。
看着润玉温润如玉似三春暖阳般的笑容,他忽然想要去守住它,守住眼前的这份美好,去守护那个自在快活的另一个自己。
守了四千年的昙花一下子消散了,天帝润玉心中觉得空,可当夜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感觉到难得的轻松与空明。
邝露来到上清宫的时候,天帝润玉和润玉相谈甚欢,她有些恍惚。
时间如水,倏然过去数十年。
润玉游历仙山,探访秘境,回来将那些六界见闻说与天帝润玉听,二人在璇玑宫琪树下煮茶饮酒,抚琴作画;时常对弈,难分高下。
闲时天帝润玉也去幽篁山的竹里馆看望润玉,或去往润玉在凡间置办的小院子小住。人间时间过得快,凡间数月,天界不过须臾光景。
润玉从涂山带回了许多桃花的种子,邝露将其种在璇玑宫内,悉心浇灌,几年之后,倒也繁花成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天界四季如春,桃花开了又散,散了又开。璇玑宫开始热闹温暖起来。
润玉常住幽篁山和人间的琴川,回到天界便住在璇玑宫内,上清宫又空置起来。
如此,又过去数十年。
这日,润玉从罗浮仙山回来,罗浮山远在南海诸岛,毗邻六界最隐秘的巫界,此处民风与中原迥异,见闻颇多。润玉正在琪树下与天帝润玉讲述着,忽见宫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少年,乌发以鱼须金束起,上嵌夜光珠,英姿勃发。
“兄长安好。”少年对着天帝润玉道。
“原来是池渊来了。”天帝润玉笑道,“刚好,拜见你青阳哥哥。”
少年有些疑惑,但见面前那人,温润如玉,风姿俊朗,想是天帝润玉新结识的好友,便规矩地对润玉道:“池渊拜见青阳哥哥。”
“这是鲤儿,”天帝润玉让少年坐在旁边,对润玉道,“如今取名池渊。”
“池渊,池鱼思故渊,倒是个好名字。”润玉道。
“最近在做什么?可有好好修行?”天帝润玉问道。
“前几日彦佑哥哥带我去凡间游历了一番,还说什么人间四大乐事是吃喝玩乐,池渊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池渊道。
“彦佑还是老样子。”润玉轻笑,对池渊道,“下次你见到彦佑哥哥,你就和他说,夜露寒凉,倒悬的滋味可不好受,再问他何为人间四大乐事,他便知道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