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一手按着陆少临的后颈,把人砰得一声正面按到了桌上,自己也翻身上了桌,一刀砍翻了从左边靠近的一名杀手。
这时另一柄弯刀也已到了陆少临的脑门上方,荆棘手腕一转,将桌上的人翻了个身,贴着刀锋往后拽了几尺,就势用空着的手抽出了佛剑,一剑一刀直扑上前,一招刀剑啸将那杀手削飞出了窗。
剩下那名杀手试图从背后靠近荆棘,被谷月轩以掌格开,三招之内不敌,只好弃了兵刃,跟着从窗口跃出去。
一时门窗大敞,屋外飘进来的雨,嗅着仍有淡而明显的血腥味。
料想天意城的人不会就此收手,谷月轩当即道:“我们走。”
被荆棘像个沙包似的甩出去的陆少临刚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就被谷月轩与荆棘一左一右捉了肩膀,直直跃出了屋顶。
第五章五、
被外头的冷雨一浇,陆少临霎时打了个寒颤,险些没脚一软从湿滑的瓦面上跌下去。
荆棘皱眉看他,一双黑沉沉的眼里写着十足十的嫌弃,盖棺定论道:“废物。”
平时伶牙俐齿惯了,陆少镖头自然不愿吃瘪,刚龇了龇牙打算反驳,又想起自己的小命还是身边这位脾气不好的大侠救的,只好硬憋下了这口气,扭头问谷月轩道:“谷大侠,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刚刚那些黑衣人又是谁?”
谷月轩便把之前虞山脚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少临,包括陆老镖头是如何遇害的、缇骑与东厂各自对那名册的觊觎,以及陆少临此时此刻的处境是多么危急。
未料那陆少镖头的反应与他们所设想的大不相同。
陆少临乍一听父亲被缇骑杀害,眼里便泛了红,垂在身边的手亦握紧了家传的刀柄。待听到谷月轩说起陆老镖头临终所托,他忽地皱起了眉,到最后已是满脸惊愕,茫然低语道:“名册……什么名册?我爹没给过我啊?”
见他眼里的惊惶与困惑全然不似作伪,谷月轩与荆棘心中也疑窦顿生。
谷月轩道:“陆少镖头,你再好好想想,陆老镖头走之前真没给过你任何重要之物?”
陆少临低头思索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荆棘抱胸冷哼道:“我看这种花花公子酒囊饭袋,就算真把名册睡丢在了女人床上,也没什么稀奇。”
陆少临被气得涨红了脸,道:“我陆少临就算平日里不务正业了些,好歹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做,也没做出过什么有辱金风镖局名声之事。”
这言外之意,倒是反过来暗嘲荆棘当年离谷出走,相助天龙教对付正道同门之往事了。荆棘平日里一贯懒得察言观色,唯独对这件事敏感得很,听得这句话,当下就甩开了陆少临的肩,差点把人推掉下了屋顶。
谷月轩抓住陆少临,连忙打圆场:“阿棘……”
荆棘冷声道:“救人这种事,本来就该你这样的正道大侠去做,与我荆某人何干?”
谷月轩一手按了他的肩膀,小声苦笑道:“缇骑与东厂的态度你也见了,此行若没有你,我恐怕护不得陆少镖头安全。”
荆棘本想回一句“护不得便别护,有什么大不了”,偏偏一抬头望进了谷月轩恳切的双眼,一时竟说不出狠话来。
他这师兄,从来都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淡定自如的模样,好像再难的事都能以一己之力闷声抗下,在他记忆里,谷月轩好像从来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如今这样的谷月轩,就好像是在他面前示弱一般。
他心里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不得不去想这样的变化是否与他当年的出走有关。这么一来,方才的气恼倒是压下了大半,也没了那就此甩手离去的念头,荆棘虽说还是冷着脸,但还是给了陆少临一个台阶下:“再啰嗦下去,恐怕金风镖局就该被缇骑抄了吧。”
他这话还当真一语成谶,他们一行三人刚从怡红院的屋顶上下来不久,就见到了一大堆人马从城中大道奔过,一看人群聚集之处,正是金风镖局的方向。
想来此时缇骑应已把镖局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若是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陆少临这会冷静了下来,带着谷月轩与荆棘远远避开人群,往与镖局相反的路走去。
他们沿着怡红院后面的小道一路南行,上了绕湖的桥,弯弯绕绕走了好一段路,眼前柳暗花明,出现了一处不大的宅子。
那宅院就建在西湖边上,黑瓦灰墙,临湖那面波光粼粼,小院里还载着几株细柳,好一番秀美景致。
行至门口,陆少临示意另外两人等着,自己上前轻敲了敲门。
屋子里立刻亮了灯,影影绰绰映出一名女子身形来,一边走来应门一边唤道:“可是陆公子?”
陆少临低咳了咳,道:“是我。”
门开了,来应门的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布裙荆钗,容貌却相当秀美,手中提着一盏油灯,对陆少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招呼三人进去。
谷月轩忍不住问道:“陆少镖头,我们这般深夜打扰,合适么?”
荆棘截口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里难道不是这位‘陆公子’的某处金屋?”
陆少临被说得老脸一红,小声道:“别乱说,哪有的事。我这不也是无处可去,才只能来找朋友嘛。”
那女子将他们一路领到侧院,赧然笑道:“我这屋中陈设简陋,委屈陆公子和两位朋友了。”
陆少临摆手道:“多谢罗娘,是我又来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