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是他被人掳走了!被那个公爵……妖怪!
兰西猛地想起那双莹绿的眼睛,整个人毛骨悚然,抱着被子转头四顾,随即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床帐往外看去。
已是白天了,清晨浅灰色的光从巴洛克式的窗户透进来,窗户拱起的圆顶下支撑着科林斯式柱,巨大的幕帘垂坠两侧,绑着金红色的细带,下方缝着奇怪的……类似鳞片一样的装饰品,屋里安安静静,听不到其他动静。
兰西喉咙动了动,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掳到了霍辛公爵的住所。
霍辛公爵本人非常神秘,不仅是样貌、年纪、来历,连他住的地方也甚少有人知晓。有传言说他住在深山里,因为他讨厌人群,所以习惯独居;也有人说他住在一个极其奢侈的,离天神很近的地方,那里有大片四季不败的花园,还有最好的藏酒地和果林,每天他的仆人们都来不及采摘那些熟透的甜腻果实,只能任由果实掉在地上腐烂。
别的兰西不知道,但霍辛公爵手里的红酒坊是真的很好,一部分藏酒只贡给王室,每年产量极少,其他的酒则按四季,又以上中下三种等级分级,卖给不同的商人,转销全国各地,甚至漂洋过海去往陌生的地方,其价格不菲,名声却愈发显赫。
霍辛神秘的身份令吟游诗人为他写了许多浪漫美妙的诗歌,其中大部分同酒有关。
世界上最好的酿酒师只想免费为霍辛终身效力;世界上最美的人愿意付出美貌,只为尝一口霍辛公爵从不公开,连王室成员也得不到的美酒;世界上最有权利的人也为他的酒折腰,贡酒送进王室,会让高高在上的人倍感荣耀。
而现在,兰西意识到,他就在霍辛神秘的住所里。
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该亢奋还是该担忧。
他悄悄地起身,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白色的睡袍,睡袍拖地,遮盖住了白皙的脚背。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手还抱着枕头——这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火红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几缕发丝落在脸前,衬托得他精致美丽的小脸更加柔弱娇嫩,显得小巧而惹人怜爱。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踮着脚走到窗前往外看——大片的山脉,无穷无尽的山脉,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二十个成年男人也合抱不下,树冠遮天蔽日,几乎将日光都挡住了。
兰西想,是不是距离天神最近的地方他不知道,但起码应该是在深山里。
他趴着窗户看了片刻,完全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得转头打量四周。床前有一个很大的壁炉,旁边堆着一些码放整齐的干柴,壁炉前有两把摇椅,上面搭着手工刺绣的软垫。
他摸了摸那柔软的垫子,入手滑软,表面不知用了什么材料非常光滑舒服,很有弹性。
兰西好奇地摸了一会儿,惊觉自己注意力歪了,放下垫子又绕到另一头查看。床的另一头摆着硕大的衣柜,黑沉沉的,像某种野兽沉默地蹲在那里。
还有设计精巧的小架子、书桌、挂在墙上的酒柜、角落还摆着一盆兰西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巴掌大的叶子恣意伸展着,下方垫着一个接水盘,盘子里还放着可爱的石雕小鸭子。
所有的东西都显示出细致精巧的美感,不仅十分漂亮大气,还很有沉淀的时光感。
虽然不想承认,但兰西挺喜欢这些,他摸着书桌走过,拉开一个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再看书架,上面摆着一张红色的小卡片,还系着蝴蝶结。
兰西好奇地拿起来打开,翻开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体嚣张肆意,十分潦草大气的墨蓝色钢笔字:“亲爱的兰西,如果你醒了,请按下金铃。”
兰西想起床头上放着的铃铛,舔了舔嘴唇,将那卡片翻来覆去,却没有其他字了。
这是霍辛的字吗?
兰西拿着卡片回了床上,拍了一下金铃。
铃铛声音很小,兰西蹙眉,怀疑除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可不过眨眼间,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早饭准备好了。”
兰西一时愕然,转头时发现刚才还什么也没有的摇椅上,已经放好了衣服。
绅士的三件套,颜色是兰西喜欢的浅蓝。
蓝色衬衫,格纹小马甲,蓝色外套,小马甲将腰线束得修长紧窄,西裤显得身材比例极好,合身的剪裁外套,肩线紧贴,显得干净利落。
兰西站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不得不说,霍辛公爵的眼光还不错。
软垫上还摆着准备好的首饰:一枚古铜色的尾戒,是一条鱼的造型;一条白、绿、蓝三色不规则格纹的发带,摸起来细软冰凉。兰西戴上尾戒,将头发梳好绑上发带,整个人看起来漂亮极了。
他穿上系带的皮鞋,注意到皮鞋上也有类似鱼尾的花纹,做好这一切,门就自动被打开了,仿佛有人一直在看着他似的。
门外没人,兰西谨慎地走上前查看,外面是宽敞的走廊,穹顶高悬,墙壁上挂着金烛台,烛火晃动,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因为外面的参天大树,这屋里光线并不太好,显得较为阴暗。
四周静悄悄的,兰西小声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兰西只得走出门去,顺着走廊往前,尽头是旋转楼梯,往上还有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