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就是些朝政,若无突发状况,来来往往,统共就是那些事。
这些年,在朝政上,景骊早就历练得手腕纯熟,自然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很多事就不去多说了。
这日下了朝,他回到寝宫,脱去沉重的朝服,换上了轻便常服,才去慈宁宫请安。
景骊往常前来慈宁宫请安,都会派内侍先来通传,免得他突然驾临,撞到了不该撞到的人。
内命妇都是他的后妃,撞到了也无所谓,但是太后这里也会有外命妇进宫来请安,特别是年轻的外命妇,并不适合拜见皇帝,在皇帝驾临时,都会自觉回避。
景骊派人事先知会,其实就是给这些人留些回避的时间。
“陛下万安!”
这日,景骊没让人去通传,而是直接带着人进了慈宁宫,一路上遇到他们一行人的内侍宫女,眼中虽然有些讶意,却没人敢乱跑乱动,而是纷纷向他屈膝行礼。
当然,他们问安的声音都挺大声的,个个中气十足,唯恐里面的人听不到。
他一路走,一路有人俯身,问安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无人敢阻拦他,一直走到了慈宁宫的正殿门口,才被太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拦住了去路。
“陛下万安,娘娘病体憔悴,仪容不整,还请陛下在外殿稍息片刻,待娘娘收拾了仪容,再请陛下入内问安。”女官恭恭敬敬地屈身请安,口中解释着阻拦他的理由。
不管这理由是真是假,反正听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不是太后还没有妆扮好病容,没法立即见皇帝,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王尚仪请起。”景骊抬了抬手,示意她平身。
这位女官是太后的贴身婢女,当年随了太后一起入宫,被太后赐王姓,如今掌着尚仪局。
王尚仪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对太后忠心耿耿,是太后耳目灵通的很大助力,不过为人还算识趣,从不敢居中挑拨天家母子的关系,反而经常会说好话和稀泥,景骊自然不会随意苛待她。
“多谢陛下!”王尚仪谢过了恩,才直起身,迎了皇帝向外殿起居处而去,边走边道,“陛下,安乐侯最近去了东边一趟,得了些新奇的物品,献给了娘娘赏玩,他送进来的一种茶,喝法与这边的大相径庭,陛下要不要试试?”
安乐侯是太后的弟弟,景骊的舅舅。
王尚仪说的那种茶,他那边也有,都是安乐侯送到宫里来的,喝起来要放许多糖,景骊不喜欢这么喝茶,尝过一次就敬谢不敏了,不过卫衍喝着觉得还行,偶尔会拿出来尝尝。
“来一杯清茶就行了。”景骊想起了那茶的甜腻味道,断然拒绝了王尚仪的推荐。
王尚仪将皇帝迎了进去,请他入座,又指挥着小宫女上了茶。
景骊坐着喝了一会儿茶,才有宫女出来请他入内。
“陛下,娘娘请您进去。”
景骊随着宫女,进了太后的寝居处,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
自他稍大些,除非太后真的病了,否则太后与他见面,一向是在外殿起居处,他已经许久没有入内了。
太后的寝殿,和他印象中并无多大的区别,熟悉的摆设,一一摆在原先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太后大概真的老了。
景骊望着倚在榻上的太后,就算他明知他的母后妆扮成这么一副病容,额头扎着根抹额,病恹恹地歪着,只是在做戏,真正目的是想逼他让步,并不是真的病了。
但是看着这一幕,他的心中依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母后万安。”他走到近前,微微弯腰,施了个礼,收拾了一下心情,才笑着说道,“朕瞧着母后今日的气色不错,想来再吃几帖药,母后这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景骊这话,纯粹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太后的脸上,不知道被宫女们涂了多少层粉,脸色看起来极其苍白,除非他真的瞎了,否则怎么都不可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气色很好。
“哀家这病可不轻呢,陛下要是再不来探望,哀家恐怕就要一病不起,很快去见先帝了。”太后一见到他,就没有什么好声气,听到他这么说,更加没好气地回道。
“娘娘……您好好和陛下说说话。”王尚仪跟在皇帝身后进来,听到太后这么说,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她指挥着内侍,在太后榻前,安置了一个大交椅,旁边又摆好了茶几,恭请皇帝入座,又让人上了茶,才退了出去,小心守在门口,留他们母子俩在里面说话。
景骊端起茶盏,掀起盖子,把玩了一会儿,轻轻啜了口茶,才开口说道:
“母后,您又不是寻常妇人,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在景骊的印象中,太后一直是强势的,泰山崩于前,恐怕都不能让她轻易动容。遥想当日太后逼他做选择的时候,何等冷酷无情,从始至终,太后都潇洒自如地冷眼旁观他左右为难,踌躇不前,她却轻松拂袖,不落一点尘埃。
这般姿态,才是他熟悉的太后。而今,太后却是这幅做派,让他不由得万分感慨。
他知道这事必然会让太后不悦,也知道太后肯定会想办法与他作对,只是他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一改常态,用这么示弱的方式来对付他。
这种全然陌生的感受,让他一时间觉得棘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