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儿,就算陛下出面,唐老头恐怕也不会这么好说话的……而且,强按牛头不喝水,这拜师收学生的事,彼此有意,才能和美,若是用强,恐怕不美。”卫老侯爷与唐学士打过交道,知道他的脾气又臭又硬,皇帝的面子,他未必肯给,就算迫不得已给了,最后恐怕也会在敏文身上找回来。
“陛下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事?”柳氏则觉得有些奇怪,“你们出去玩那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所有的人都玩得很高兴,陛下高兴,敏文也高兴。”卫衍自始至终,就没注意到皇帝和儿子经过了几番交手,依然觉得一切安好。
只有父亲一个人觉得很高兴吧?
卫敏文心里有些无语,却不去说穿一些事。不过他很清楚,皇帝这是在报复他那日和皇帝过不去的事了。
“父亲,祖父祖母,有句话,孙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知道了皇帝的用意,这诱饵再好,他怎么着都不会去吃了。
“说吧,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柳氏慈爱地看着他。
卫衍和卫老侯爷也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
“父亲,祖父祖母,家里有打算日后让我走科举出仕吗?”这位唐学士的名头,卫敏文以前听老师说起过,既然他不是无名之辈,长辈们这么患得患失就是人之常情了。
卫衍摇头。
卫老侯爷和柳氏同样摇头。
“既然如此,这拜师不拜师的,对孙儿的前途并无多大影响,何必要去浪费陛下的恩情,去和其他士子争夺唐学士学生这个名头呢?”皇帝要装好人,卫敏文肯定不会去做坏人,他的话听起来也是在为他人考虑。
他这话一出,卫老侯爷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老了,竟然还没有敏文这个孩子看得明白,陛下的恩情的确不该这么浪费。”
柳氏也颔首应是。
“父亲,这事……”唯有卫衍有些不甘心,他的望子成龙之心始终不曾完全熄灭。
“父亲,何必有风使尽帆,而且,父亲也该替大伯考虑一下。”卫敏文又加了一句。
他这话里面,有些未说完的言下之意。皇帝对卫家,极为恩宠,但是卫家也要知进退,懂隐忍,不能弄到皇帝赏无可赏。
很多时候,功臣们得到太多,到了皇帝有功无法酬的时候,大概率就要变成不酬了。
而且,他的大伯镇守云州多年,累积的军功足够了,但是皇帝始终只以金银赏赐,不提复爵之事,卫家若想要大伯复爵,其他人就该学会退。
“敏文,你这孩子……”卫老侯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难受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幼子卫老侯爷要多看顾几分,长子他也是寄予厚望的,长子能复爵自然最好,不能复爵也有他的爵位可以继承,但是长子明明军功在身,并非幸进,却要让他退,未免委屈他了。
不管长子能不能复爵,他们在京里的这些人,的确要替长子考虑,不能有势用尽,最后让皇帝左右为难。
“祖父,都是卫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亲和大伯在,卫家的其他人就安稳,如今,没必要去做多余的事。当然,陛下的这番心意,卫家自当心存感激之心,不过咱们做人臣子的,也该多多替陛下考虑。”卫敏文腼腆地笑着。
原先,他想装傻,不过他要是这么装下去,恐怕就要被父亲给卖了,只能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皇帝的恩宠,是皇帝的心意,臣子们知进退,则是臣子们对皇帝的心意,这个理由,足够父亲去打发皇帝对他的“好意”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以子之矛
这一日,和家里人用过了晚膳,父子两人回到了永宁侯府。
卫衍拉着儿子的手,将儿子一路送进了内院,又东看西看了一会儿,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父亲!”卫敏文看他在内室里走来走去,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却始终不说话,有些无奈地说道,“父亲,有话您请直说吧,孩儿听着呢。”
卫衍示意儿子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去,才坐了下来,又让儿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敏文,有些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他待我……极好。”
卫衍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儿子那日恐怕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想起和儿子解释一句了。
当然,这些事,让他敞开了说,他也说不清,只能这么含糊其辞地说道。
呵呵,待父亲极好?
卫敏文在心里呵呵冷笑了数声。
也许吧,他回忆起那日在马车里,皇帝注视着父亲的纵容眼神,而且,皇帝愿意和经常不在状况内的父亲在一起,大概也算得上是真心了。
毕竟,皇帝只想闹着玩寻个开心的话,恐怕早就受不了父亲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办法让人扫兴的性格了。既然皇帝能和父亲这种没情趣爱扫兴喜欢较真的人相处愉快,除了真心之外,真的没其他解释了。
不过,就算皇帝待父亲很好,并不意味着皇帝会待他很好啊!
会想出这种主意来招待他的皇帝,卫敏文可不认为皇帝对他能有多少善意。
当然,这些事,他肯定不能直截了当地和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