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将谢留尘带至浮梦楼,见他爱理不理的,便示意那魔将扛着谢留尘走进楼上一间屋子。
一名身穿灰衣的老仆迎了上来:“主人回来了。”
左护法跟在魔将身后上了楼,边走边问:“涟儿呢?”
那瞎了一只眼的老仆道:“小公子在后院玩耍呢。”
左护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及至将人带至房间,挥挥手,打发那魔将出去了。
那魔将投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室内只剩谢留尘与左护法二人,谢留尘坐在床边,死死盯着正在宽衣解袍的左护法,暗地里不断策动真气,以图快速摆脱赤霞洞主种下的禁制。
左护法脱得只剩一件内衫,朝着谢留尘走来。那一瞬,一股浓烈得使人几乎晕厥的腥臭味袭来。谢留尘咬牙切齿道:“你敢动我分毫,我就死给你看!”
左护法为他那凶狠气势所唬,伸出的手竟一时僵在半空,良久,方叹了一声,道:“睡吧,睡吧。”错开半尺,径自上了床,倒头就睡。他似乎很是疲倦,不一会儿便鼾声大作,睡得熟了。
谢留尘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将整间房间吞没,他浑身发抖,将下唇咬出一条血丝。未几,那股熟悉的力量回到识海,识海震荡,蓦地身上一松,终于再次摆脱了禁制。
他砰地一下子跳了起来,远远避开充斥腥臊味的床榻。
这番动作实是大了些,按照惯常情况,床上的人不可能不被惊醒,但那左护法却犹睡得鼾声如雷,一动不动。
他警惕地望着床上的左护法,见左护法睡得深沉、全然毫不设防的样子,他再度小心翼翼地靠近,同时右手呈虎爪状,运化真气,心中暗道:“看他好像真的睡着了?我能不能杀了他?杀了他就能逃走了!”
而在此时,伴随着力量的回归,他终于再度感应到了修明剑的所在,出乎意外的,修明剑的所在角落,竟然离他很近。似乎便在浮梦楼中。
机会难得,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他在电光石火间思定想法,收回手,飞身出了房门。
顺着浮梯,一路走到一楼大厅,四下一片昏暗,空无一人,他施展身法,按照修明剑感应方向,绕过几间空荡荡的屋子,悄悄潜到后院。
这里名叫浮梦楼,似乎为左护法私人住所,楼上楼下并无魔兵戒备,相较于魔气沉沉的魔宫,倒多了几分闲适气息,适宜闲庭信步,更适宜孩童居住嬉戏。
后院流水淙淙,假山环绕,四下里静悄悄的,谢留尘屏气凝神,警惕留意四周环境。
夜风袭过,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出来作甚?”
谢留尘吓了一惊,回头定睛一望,见是那名瞎眼老仆,正倚在一处假山前瞪着他看。谢留尘抿了抿嘴,道:“我出来透透气。”
那老仆睁着一只眼球发黄的老眼,大剌剌盯视着他,等谢留尘全身竖起汗毛,他才慢吞吞收回目光,粗嗓道:“主人睡下了?”
谢留尘道:“睡下了。”
那老仆闻言也不说些什么,老态龙钟地走过来,与谢留尘错身走开,再往其中一处假山走去。
谢留尘暗叫糟糕,原来那老仆走去的地方正与修明剑所在方向重合。他硬着头皮,脚步跟了上去。
那老仆果然停下脚步:“不回去,跟着我作甚?”
谢留尘不由自主跟在那老仆身后,小声道:“房里有点闷,我去后面逛逛。”
那老仆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他佝偻着腰,低嗽几声,不紧不慢地走着。
谢留尘心中着急,却不敢贸贸然出手。适才他如此全神于探路,都未能发觉这名老者的踪迹,可见其人有一定修为。他自问并无一击得手的把握,遑论在这里杀人夺命,到时无法脱身倒罢,却难以担保不会惊动浮梦楼里其他人,尤其是那修为深不可测的左护法。
绕过几座假山,忽听得南面角落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那笑声气息绵软,绕梁不绝,簌簌然似有癫狂之意。谢留尘心中奇怪,跟在老仆身后,装作不经意问道:“怎么大半夜的,会有人在这里吵闹?”
老仆脚步不停,道:“一个疯子罢了。”这老仆到底是不同凡响,见到人族之人,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
两人走进一片黑雾,在黑雾中再绕过几步,出了层层叠绕的假山,眼前一派豁然开朗。
却见粼粼水光泛起,湖边躺着一人,瘦骨嶙峋,披发跣足,口中念念有辞,正不知在默念些什么。
那老仆骂道:“这疯子!晚上不休息,明天又该起不来了!早晚宰了他!”愤愤然走过去,死命踢那疯子:“起来!起来!还不去休息!明天不帮我把墙砌好了,要你好看!”
那疯子慢悠悠站了起来,摇头晃脑,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是大喊大叫道:“都死啦!都死啦!”
谢留尘走过去,问道:“什么死了?”
老仆又踢了那疯子几下,那疯子拍手笑道:“都死啦!三百年后都死啦!投降吧!投降吧!”胡言乱语一阵,又披头散发地往一处角落奔去,疯癫笑声久久未歇。
这人明明是人族之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身上穿着的服饰虽破破烂烂,但也依稀可见带着某宗门的印记。谢留尘不由问道:“这人是谁?”
老仆道:“哦?这人也是你们人族的,那个叫天什么宗的来着……”
谢留尘心中一紧,脱口道:“天衍宗的?”
那老仆道:“是是是,就叫天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