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要不然这个就浪费了。」西蒙手一扬,抛出一个物品,禔摩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个精巧的白色纸盒,他见过这个盒子,在那座又阴冷又狭窄塔牢里,西蒙曾给过他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抽掉紫金相间的缎带,拉开纸盒,那被蜂蜜糖浆刷得油亮油亮的草莓塔散发出酸甜浓郁的香气,静静躺在用巧克力装饰过的纸台上,食材色泽丰满,新鲜饱满的草莓光用看的就令人食指大动。
这类型的高级甜点学园里并未贩售,想必是西蒙从外面夹带回来的,也许其他人知道闍皇连外出都挂念着自己,会感到无比荣幸,可是禔摩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一想到这是西蒙跟某个女人激情缠绵过后顺手从路旁面包店买回来的礼物,他就有种被羞辱的挫败感,他可不是闍皇养的情妇,成天巴望着皇者眷怜宠幸,如果西蒙以为用草莓和奶油就能堵住他的嘴,换取几抹廉价而满足的微笑,他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男孩缓缓将盒子封上,口气不由得尖锐起来,「闍皇大人又出去会情人了?」
西蒙从口袋掏出一根菸,点燃,轻轻吸了一口,「你要这么解释,我也不反对。」
「没必要送这种东西给我,我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西蒙瞥了他一眼,低笑道:「给了你就随你处置,你若不喜欢,丢掉便是。」
禔摩用力抓着纸盒,劲道让堪称坚固的硬纸板都产生了难以复原的扭曲,他举起盒子,想把它丢得远远的,却又莫名下不了手,最终还是忿忿放了下来,「我想吃的话,自己会去买。」
「你若想出去,下次我可以带你一齐走。」
禔摩轻哼一声,「我可不想破坏闍皇大人的好事。」
「真的?」
西蒙的问句带着笑,似乎确定禔摩脸上的那抹薄红来自于口是心非引发的心虚。
无论是嫉妒对方也好、看不惯那副嚣张的模样也罢,禔摩总归是无法说出「你跟她约会,我不想打扰」之类的违心之论,因为他确实恨不得西蒙永远不要去见那个神祕的女孩,偏生这种想法又更加难以启齿,只得恼怒地咬着牙,狠狠瞪住眼前的黑发男孩,「那女人有什么好?」
他悠哉地吐出一口白烟,「你有机会见识的。」
「哼,一定是个美女吧?」
「是不差。」
连续两个问题西蒙都没有否认,反而侧面肯定了对方的优点,禔摩更是气得想抓狂,烦躁地爬了爬长发,深吸几口气才稍微冷静下来,酸溜溜地讽刺道:「只要闍皇大人出手,还怕女人不点头吗?想必她一定被训练得服服贴贴吧?」
西蒙知道当禔摩开始闍皇大人、闍皇大人喊个不停的时候,就是在赌气闹别扭,他也不点破,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称赞道:「过奖了,冰爵禔摩不也在男人之间穿梭自如,如鱼得水?」
禔摩将脚边的小石头踢得半天高,「只是两厢情愿的交易而已,我可没处处留情。」
「你柔顺地倚靠在他们怀里直到天明,却还要求那些男孩对你不抱任何感情?真正残忍的人是你。」
他警戒地抬起头,「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陪在你身边,你就睡不好吧?」西蒙淡淡一笑,像在讲述一件事不关己的新闻,「其实你不是需要别人跟你上床,你是需要他们陪着,才能安然入睡,说穿了,冰爵禔摩只是害怕寂寞而已,如果让客人了解这项事实,也许他们会加倍的疼爱你,你说是不是?」
男孩脸色一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必对我说谎,我都知道了。你赚钱是因为『那个男人』需要,那个剥夺你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把你训练成没有人陪伴就无法入睡的男人,在进入学园之前,你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对吧?即使到了现在,你仍然无法拒绝他,比起我的事,你更应该好好思考,自己还要被那个男人囚禁践踏到何种程度。」
西蒙的语气如刀锋般尖锐,每一句话都切到肌肤深处,让禔摩从心底狠狠打了个冷颤,他逼自己抬头与他对视,却发现最伤人的不是皇者残酷的言语,而是那带着一丝嘲讽的淡然神情,不带任何批判意味的冷笑显示西蒙之所以在此刻挑明这项事实,不是因为心疼或怜惜,而是单纯想要看看在被揭破疮疤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金发男孩是否还可以保有凌驾凡尘的傲气。
确实,那并不是值得骄傲的过去,可是在那分明无情却又刻意表露同情的冰冷视线下,回忆竟变得如此刺痛而清晰。
禔摩终于明白,一切都只是游戏而已,只要他不认输,西蒙就会继续玩下去,如果总验受伤是第一回合的结束,那么现在便是第二回合的序幕。
这一次,闍皇知道他多了一项必胜的武器,那是禔摩亲口承认的、即使自我欺骗也无法掩饰的、在意。
禔摩移开目光,手收握成拳,那些不堪的回忆不受控制地像幻灯片般掠过脑海,他只能死命咬住唇,用疼痛来抑制由指尖渐次蔓延的颤抖,使力过度让伤口再次撕裂渗血,他无暇顾及腰部的疼痛,因为全身的细胞都忙着思考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这回他不能输,也不会再输。
也许执着只会让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无所谓。
他发誓,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拖着西蒙堕入无间。
俊颜恢复往常的冷淡,秀眉高傲挑起,「你特地派人调查我的事?」
「很多事情不需调查也能知道。」他拉起他的手,感觉男孩反射性地细微一颤,索性将那只冰凉的素白包裹在掌中,嘲弄地一笑,「你拉着我的手,才能睡得安稳,在别的男人怀里也是一样吧?」
「只是习惯而已。」太过在乎他的体温,以至于禔摩遗忘了西蒙话语背后代表的涵义。
「那不是习惯,那是在惊惶不安的情绪控制下揉塑而成的制约反应。」
「随你怎么说。」
「你不像是会受胁迫的人。」
「没有人胁迫我。」
西蒙瞇起眼,有意无意地加重手劲,声音变得飘渺而轻柔,「你还爱他?」
禔摩冷冷一笑,「我谁都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