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一边走,一边平视着前方道:“兄长今日似乎很高兴。”
润玉道:“因为你今天很漂亮。”
凤凰最漂亮的是什么?是它火一样的毛色,额上高竖的翎羽,伸展的长颈,傲慢的姿容。一只耷着翎毛,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凤凰并不漂亮。
上一次见到这只凤凰有个凤凰的样子,大约是在建兰盛会上。旭凤把他抓过来当庭强吻,然后对众人道,是我勾引兄长的,怎么了?
后来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骄傲的资本,也没再这样的明亮耀眼了。
旭凤淡淡道:“兄长莫要忘了是谁让我变得不漂亮的。”
润玉道:“旭儿,你恨我吗?”
旭凤没有回答。他望了望台上,笑了笑:“走快点,你养的小金鱼要吓哭了。”
*
棠樾没有吓哭,但他已经开始头胀了。场下已经有不少人站了队,但他是不能表态的,于是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可以救场的人。风息和他视线对上,神情凝滞地对他摇了摇头,用口型让他“稳住”。
棠樾心想爹娘都要离婚了,不,要抄菜刀了,这怎么稳得住。但他随即想道自己也只能稳住。他又看了一眼神厄,暗自摇头,不合适。
然后他看向了丹朱,丹朱满面严肃地看着桌下,发现棠樾在看他,便无声无息地从手掌下推出半截写了字的纸条,严肃地向他点了点头。
棠樾见有人已给他出了主意,不由暗暗舒了口气。他极目望去,就见那纸上短短几行字,他皱眉暗忖:私奔……坠崖……以身相许,什么玩意?
丹朱很快就在私奔与坠崖之间加了“山匪逼迫”四个大字,棠樾顿时气结——他叔祖父根本没想管俩侄子作妖,他正沉浸在艺术的世界中,看着大纲思考怎么衔接剧情。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热响起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殿下莫要忧心,邝露在此,二位陛下不会有事的。
棠樾神情复杂地看向邝露,就见她面色虽然也有些忧虑,却依认真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安抚地笑了一下。
显然她也意识到,今日之事恐怕不是寻常挑衅了。
所幸这波暗潮被压下,天帝和天后又携手走了过来。棠樾忙恭敬道:“父帝万安,母神万安。”
旭凤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小金鱼长开了,变成俊俏大金龙了。”
三人在各自的位置立定。旭凤装作没看到棠樾羞得满面通红,气定神闲道:“来,帝子接剑。”
天后双手平举,双掌间火光大作,片刻后烈焰散去,一柄幽青短剑停在他双掌之间。
棠樾正要单膝跪下,忽听殿外一声巨响,随机整个苍穹云顶震颤数下,归于平息。
棠樾蓦地侧身看向周遭白茫茫的白云屏障,那云雾看似一吹便散,却坚如铁石,将外界动静挡了个严严实实。
阶下传来一阵嘈杂地窃窃私语,众人都不由将注意集中在了那一侧。也有好事者向入口处看去,然而云顶不同灵霄殿,没门,当所有宾客皆已入场,云雾便自动填死了那道门,没有天帝授下的法印,无人可进出。
正此时,云层中忽而钻出一天兵,神色惶急地跑到了润玉身边,在他耳畔说了什么。
棠樾茫然看过去,只听到模糊几个词,“龙族……围攻……灵力屏障”。
润玉听罢,眉头一皱,向阶下问道:“殿外不知何时纠集了些许长居凡间的龙族作乱,正试图攻击天幕,渌皎长老可知他们是怎么进到天界的?”
说罢云顶外又是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响。
旭凤也微微蹙着眉,眼神瞟向穹顶,沉吟不语。
渌皎长老正慌张地看着声音来源,脸上全都是惊疑不定,听闻润玉质问,两手狂摆:“陛下,不关老朽的事啊!老朽是东海龙族之长,不是天下龙族之长,这西海南海北海还有江河湖泊里的龙那么多,老朽哪里认得过来!”
润玉“哦”一声,不置可否道:“那便派鸱尾君去查看一番,若有居心叵测者,当场擒下。”
鸱尾君答应一声,离席而去,身影在门口的云雾中一晃就不见。
润玉转过头,对棠樾微微一笑,温声道:“樾儿莫要惊慌。不过是些许小贼作乱……”
他顿了一下,看着旭凤,淡淡道:“问题不大。”
棠樾只得强行“问题不大”地单膝跪下,心中却依旧半信半疑。
旭凤一直看着棠樾,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见他跪下,便开口道:“此剑名凤章,取混沌之脊,炙以琉璃净火,淬以冥河之水,上刻金刚法阵,砥砺百年,锋刃未开。虽不及上古神剑赤霄,也是本座精心打磨。望帝子善用其锋,斩伏妖邪,捍卫神座。”
棠樾道:“是。请母神赐剑。”
紧接着又是一顿歌功颂德,当他心不在焉地接过剑时,鸱尾君从门间走了进来,当庭一跪,朗声道:“陛下,作乱龙族大势已去,除少数见势不好逃逸,余下正负隅顽抗。”
润玉轻轻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撤去云幕,让众仙家看看战况如何。”
一声令下,隔绝苍穹云顶与外界的云幕渐渐散去,蔽障依旧存在,但已化作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