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判进行到第九场的时候,连恩奇都都开始感到无聊了。
自由出版的诗人有罪,讽刺时事的导演无罪,杀女骗保的父亲无罪,高空抛物意外伤人的小孩有罪,盗窃财物的强盗有罪,走私诈骗集团有罪,纵火犯无罪——
至此,α-162星球,居民2100万,公民530万,其中边越公民由最初930万下降至约200万,天极由最初330万下降至329万,狭间无公民。
这个星球,百分之七十五的人民失去了权力,而这远远还没有结束。方舟只能容纳下300万人。
在星球某个遥远的角落里,暗行者身披斗篷,压低声音对着人群道。
“——想活下去吗?”
这声音同时出现在整个星球的各处。
无数的人窃窃私语。
“我们……该怎么做?”
每隔一天开启的审判,至第十场,距离世界毁灭仅剩80天。
这场审判,相较其他,稍微有些不同。
杀人者是一名年仅十九岁的少女,就读于国立第一大学文学系,父母早逝,家中有一个妹妹。她靠着优异的成绩以奖学金与救济金养活自己和妹妹。杀人的原因是,妹妹在读学校的老师连续不断骚扰妹妹,报警也好、安装防盗网也好……什么手段都做了,但老师依旧没有放过她们,到了最后,姐姐在绝望和压力中只能杀了闯进门意图施暴的老师。
杀人者对着屏幕……对着掌控了她的生命的审判者们发出了请求。
她含着泪,说:“请救救我……”
狭间无人能回应她——
边越与天极保持了沉默,等待大多数人的选择。
小小的伊妲正擦着桌子,惊得停止了动作。
“哎……哎?她是在……求助吗?”
她左顾右盼,寻求认同。
“这是求助吗?她……她为什么要求助呀?有什么用吗?这样就会有别人去帮助她吗?”
沙姆特摇摇头:“这……我不知道……或许会?我不太清楚边越是怎么……”
恩奇都直直望着投影光屏,眼睛睁得大大的,杀人者布满泪水的面孔宛如刻进了他琉璃般的瞳孔中,他目不转睛,神情中有种起伏不定的情感。
“她会怎么样?”他突兀的发问,“他们会认为她有罪吗?”
“有罪。”吉尔伽美什回答他。
恩奇都皱了皱眉——这对他而言是个少见地表达情感的动作。
“那是谁来判定她有罪?”
吉尔伽美什双腿交叠,一手搭在扶手上,用他那双鲜红的、锋利的红瞳只注视恩奇都。
“——是你们自己,”他冷冷道,“除你们之外,谁还有这样的资格?”
恩奇都一下子抬头望他。
吉尔伽美什的眼睛从未像现在这样一般,薄薄冰刃般轻易可以割伤人。
“放弃了投票权的你、顺从了他人的杂种们、掌握了权力的老家伙——全部的你们,选择让她有罪。”
看着恩奇都说不出话的样子,吉尔伽美什反倒感到了饶有兴味。
“哦?你感到不平?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场审判你从未插嘴……哈、哈!难不成……”他不怀好意地笑了,“是因为,只有她向你求救了?”
恩奇都默然不语。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猖狂笑着大拍扶手,“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究竟要逗笑我到什么地步才够啊!要搞明白,她可不是单单向你求救啊!你知道她在对着谁说吗?这星球、这世界——甚至于是对着神明祈祷!
“你以为你是神吗?你能救下所有向你求助的人吗!愚蠢!愚蠢到了极点!连小丑都不会这样令我发笑——!”
吉尔伽美什笑得肚子都痛了,为这男人可笑狂妄的本质。
他清楚地知道,恩奇都一定会去回应向他求救的人,就如同高高在上的慈悲神性——对所有都无动于衷,于是能对所有平等伸手。
但恰恰正是这点如此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