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第二天,我们去了人民医院,医生给我开了药,要求我回去吃了药三天后再来,之前要还空腹一夜,再来医院吃另一片药,并且带上卫生巾卫生纸之类的,她没有说需要带衣物,因为,她也没想到阴沟里会翻船吧!这么小的药流,一天她要处理几十个吧?
三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清晨,我们一早赶去人民医院,在妇产科我们是第一份,张杨陪我进去就医,方泽在外面等着随时被传唤。
医生问我“没吃饭吧?”我回答“遵医嘱昨晚就没吃!”
其实,我本来也已经好多天什么都吃不下,吃了也是吐,索性不吃,更别提有医生交代不许吃饭,我昨晚怎么会吃呢?遵医嘱吃了医生给开的药后,我就在诊室里等着,陆续看到很多女人,年纪和我一样的,年纪比我大的,甚至还有大很多的中年妇女,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妈妈,很厉害,好像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的,医生说了,生过孩子的药流就像是月经一样,一股血出来,就可以走了,而像我们这种要有心理准备,挺难的。我有心理准备,但是,意外比彩票离我们近,是的,还记得我那个手术么?那个差点导致我们分手的手术,那个很大型的肿瘤手术,那个在省级肿瘤医院做的手术,它的用药是最好的,所以,导致这次,我堕胎的药物显得那么没有威力,我是第一个来的,可是,都到下班时间了,所有的年轻的年老的,已婚的未婚的都流了孩子走了,我还在那里,一遍遍把沾了鲜血的卫生棉拿给医生看。医生大概是着急了,我听见她在给她爱人打电话,解释这边有状况,回家会晚些,我很不好意思。
“没办法了,再加一次药吧!你之前没和我说你半年前做过大手术,可能上次手术用药太好以致影响了这个药效,只好再加一次了。”她不疾不徐地对我解释着。可也许是她有点儿着急了,也许是我的命太不好了,刚加了药没几分钟,我的血哗哗地流下来,不可抑制地,奔腾而下,遇到了传说中的“血崩”!
张杨吓得要死,在卫生间里嗷嗷地喊着往外跑,“医生,你快来呀!医生!”甚至,一向温柔的她开始低泣开始咒骂,我知道,她害怕了!我也很害怕,但是,我饿了一天一夜甚至更久,还流了这么一天的血,甚至越来越多的血在流失,我没力气哭泣,没力气安慰她,甚至我都没力气继续站着,我扶着我一向认为细菌最多的卫生间的隔离板,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医生也慌了,跑过来看了一下,她提高了点音量,“赶紧去手术室,快点!”张杨连搀带抱把我拉扯着跟着医生进到手术室。我们那么傻,当我的血被医生清宫后止住时,医生一遍遍说,“知道你们是学生,不容易,现在收费处也下班了,这个清宫术我不收费了。”我们那么感激她,不嘲笑我们,还体谅我们,免费帮我,我们都没时间没力气去想,这是不是医疗事故?!
我没力气下手术台,甚至,新买来的裤子也是张杨给我穿上的,我的那些裤子已经被血染了风采,酣畅淋漓到不能再上身了,穿裤子之前她还帮我穿上医生好心给的一次性的裤头。她扶着我对医生感激地说,“谢谢您!”
然后,她喊“方泽,方泽,你进来吧,已经没人了,你进来吧,我搬不动伊洋!”
、第六章花好月圆有时尽(三)
方泽进来了,我穿好了裤子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等着他们安排我。医生看了看我,“我给你们找个病房吧,她这样根本动不了,堕胎算小产,没生孩子矜贵但也要注意,不能吹风不能沾凉水,落下毛病就是一辈子跟着你。你们今晚把她安排在医院的病房里,明天裹严实点再回去。”医生给我们安排了病房,我呢,住了太多次院,生过太多次病,都不记得那一次我是走着去的病房还是被他们推着的了。也许是我当时真的筋疲力尽了,也许是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或者是我当时失血过多了。反正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到了病房,张杨要去给我买吃的,说“喝点热粥吧,你都快凉了”。她不是开玩笑,而是很心酸。是的,心酸,她在给我穿裤子的时候,她说,“如果这辈子方泽敢对不起你,我都不饶他,这是人受的罪么?把你的裤子拿给他看看,真不是人呀!干的叫什么事儿!”她哽咽着,愤恨着,咬牙切齿就差没有暴跳如雷声嘶力竭了。我只是握着她的手,说不出什么,我太累了,流了太多血,流到我几乎以为我就要这么流干净体内的血撒手人寰了。
“我去吧!”方泽估计有再一次裸身于人前的感觉,他躲闪着张杨的目光,抬腿就往门外走。张杨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张杨给我脱了大衣,脱了裤子,扶我躺好了,拍好了枕头,又给我盖好被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她隐忍着,我知道,我不惹她,我也没力气惹她,我以为方泽也不会惹她,是的,方泽不敢惹她,但是,他还是惹了,没心没肺地惹怒了张杨。她冷声冷语眼睛直视着方泽质问他,“你说,这粥怎么喝?嗯?勺子都不知道拿,怎么喝?她现在这样子,你有心没有?”
“我这就去拿!”方泽就势往外走。
“得了吧,我去吧,谁知道你能拿回个什么东西!”张杨瞪了他一眼,回头语气倒是好多了可是很无奈地对我说,“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顾好你,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唉。”
张杨很快就回来了,比方泽去买粥花的时间要少,期间,我和方泽也没有说话,我是没力气,他,估计是心疼吧,虽然他没看见那条染透血的裤子,但是折腾了一天,人一批批来一批批走,他是知道我受了很多苦的吧?他就拉着我的手,用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垂着头,一句话不说地看着我。我基本上闭着眼睛,我实在太累了。张杨一推门他就站起来过去接勺子,张杨没理他,越过他来到床边径直拿起了粥喂我。
“唉,这粥也不热乎,服死了,也不知道脑袋想些啥。要么,还是我陪你吧!他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张杨一边喂我喝粥,一边跟我商量。
“没事的,你还要回去给我拿衣服,我的裤子不能再穿了,给我再拿条绒裤吧,光穿着线裤太冷了!他要是回去就得折腾我们寝室其他人,就闹大了!”我看到了方泽想说话还不敢的样子,我心疼他,我的小男人。他确实不会照顾人,平时都是我照顾他的,我巨蟹座,母爱严重泛滥,所以也不觉得苦,只是,需要他照顾我的时候,他这个样子,我不难受,旁人看着替我难受。难为他了,尤其此时他的心情也不好,饿了一天也没什么精神头,他也确实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很难理解张杨的愤慨!但是他没有嘴贫甚至没有辩解,估计他此时真的是觉得张杨和我一样认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吧!其实他不知道,张杨只是因为看到我血崩吓坏了,迁怒于他而已,而我,也不再怪他什么了,活着,有力气喘气感觉就很好了,既然是我们共同的选择,干嘛责任过错甚至医生的失误都要让他一个人扛呢?我用力握握张杨的手,她看看我,又一次深呼吸。
“唉,你呀,好自为之吧!”张杨喂完了粥,“你这裤子还要么?裤头不要了吧?”
“要,你别拿回去了,等明天让方泽洗!”我缓过来了,捡回了我的高智商,我想让方泽看看,让他明白我的委屈,张杨的愤怒,可是,很明显,张杨没明白,她以为我怕她嫌弃。
“没事儿,我今晚洗吧,趁着血迹没干,还好洗!”她一边收拾她自己的东西,一边把粥盒连带着琐碎的垃圾都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预备带走。
“那算了,你别洗了,裤头我不要了!不用洗了。”我赶紧说,我不能为难张杨,我的铁姐妹儿,而当着方泽我也没法说出我的目的,只好不要了。
“算了,甭管了,留个纪念也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出来了。”张杨没理会我的意思,估计也是饿晕了还气着,没时间没精力思考。不过,她说的还是对的,情商不在了,智商还是在的,确实洗不出来的,我的洁白的裤头,和那个粉色的连同那套粉嫩的内衣裤一起买的秋裤,都再没能显出它们的本色,血太多了,而血渍一向是洗衣粉广告里面排首位的顽固污渍,所以,尽管张杨那晚在熄灯以后,点着充电台灯,流着眼泪一遍遍洗着我那不断令清水变红的线裤和裤头,它们还是没有现出原色,就那么乌突突红瞎瞎的陪我过了很多年。张杨第二天肿着眼睛来接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血太多了,染红了她的眼睛,打湿了她的心情。尽管她只是淡淡地说一句,“血太多了,洗不出来了,你这个洁癖病人,不许怪我!”
、第六章花好月圆有时尽(四)
当晚,方泽在床边拿了个小凳子坐着,其实医院是不安排陪床的,但估计这病房里的人看我们进来时满脸凄色,到处是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我们也没什么交谈,他们并没有撵方泽出去,坐了一两个小时,他就熬不住了,趴在我床边,眯着眼睛有点迷糊了。
“你上来吧,这床挺大的!”我往里边挪挪,低声对他说。想想他一天也没吃东西,又担心又挨骂的,也挺不易。
“不用了,你自己躺着吧,舒服点儿。”他也很小声儿地回答我,顺手给我掖掖被子,抚了抚我额前的刘海。
“那你出去吃点饭吧!是不是饿了一天了?”我想起他估计也没吃饭呢,张杨不肯去吃,一直坚持在候诊室陪着我,虽然出来让他自己去吃,态度估计也不好,所以他应该没吃,不敢去吃,就怕一转眼张杨找不到他会发飙,估计也怕我出事吧,我那会儿心态还真是挺消极的。
“我不饿,真的,你睡吧,别瞎操心了!”他摸了摸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那你选吧,要么你上来睡觉,要么你出去吃饭。”我抽出手来抓住他的手,“方泽,老公,别这样,没事的,都过去了。”不说还好,一说,这家伙眼圈就红了,瘪了瘪嘴,“媳妇儿,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他压抑着抽气声,眼泪也被生生憋在了眼眶里,拿着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温热甚至还有点扎我的手背。
我抬头仔细看他,我的小男人,一天之间,他好像成熟了,不贫了,甚至话都少了,嘴唇干裂,眼神深沉,我忽然就心软了,计较什么呢,成年人了,他也是不愿意出事的吧。我这几天没给他好脸色,今天药流失败,张杨也是连损带骂,他一句嘴都没还,这么多天他也受了不少委屈,也憋屈的不行了吧。哎,我想起本山大叔的名言,还真能离了咋地?还得过日子呢不是?
“没事儿的,我那会儿就在想,能活着就好,真的!你也别瞎想了,现在没事了,好了,我不怪你,真的,我们还能在一起,活着在一起,多好呀!”我摸摸他的脸,摸摸他干裂的唇,露出我自认为很坚强的笑容。他把头扭过去了,他没问我,怎么会这么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说,我不想让他悔恨,不想让他哭。我伸手拉他,他顺从地脱了鞋子爬上床,慢慢地躺在我的身边,我依偎着他,静静地,我们什么都没说。
、第七章此爱绵绵无尽期(一)
我是个没出息的女人,所以,当我在张杨的宿舍坐着小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喝着张杨跑去饭店帮我熬的乌鸡汤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