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母低下了头,手指紧紧捏着被角,双肩耸动着哭泣,是啊,该恨她的,她是个糟糕的母亲,蹉跎了女儿的一生。
丁宁对母亲反常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要不是医生说了母亲的确需要住院,她都要怀疑母亲装病了。
现在又是掉眼泪又是问自己恨不恨她,怎么,硬的不行,准备走怀柔路线了?
又是为了要钱,她心里就只有钱,只有丁澍珩。
丁宁板着脸,语气生硬:“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出的,医生说你身体不好,需要调理,我会承担起赡养你和爸的责任,但养丁澍珩你想都不要想。”
丁母看着对她一脸戒备的女儿,后悔和愧疚交织在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了半晌,丁母还是想跟女儿道歉,幸好那只是个梦,幸好她还有道歉的机会,余生她会好好爱女儿,再也不做伤害女儿的事了。
“对不起,妈不知道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妈也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想弥补你,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些?”
丁宁有些怀疑母亲精神错乱了,又是道歉,又是弥补,想感动自己好让自己主动掏钱吗!
可惜啊,她丁宁不吃这一套。
“你这是做什么?换一种方式来要钱吗?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给你五千万,更不会给你房子。”
丁宁双手抱胸,看母亲的眼神满是戒备和愤怒,她不明白母亲这是想干什么,这么多年了,突然想到要道歉了?还是在没要到钱的节骨眼上,说不是计策谁信呐!
丁母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妈不要那五千万了,真的,妈只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都是妈没照顾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丁母握住了女儿的手:“过去的都忘了吧,妈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忘了?”丁宁甩开母亲的手:“你说忘了就忘了?”
“五岁,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我已经开始干活了。”
“八岁丁澍珩摔倒哭了,你怪我没看好他,一巴掌打的我耳朵差点失聪。”
“十三岁你不肯给我钱买卫生巾,我只能用叠起来的卫生纸,血从裤子渗出来,全校的人都笑话我。”
“十四岁我自己挣钱,你拿了我的钱去给丁澍珩买玩具都不给我买书。”
“十五岁,我上寄宿学校,你一个月就给我一百块钱,我一天只吃得起一顿饭,夜里饿的睡不着只能去厕所喝水。”
“十八岁你不让我上大学,我在院子里跪了两天,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晕倒了还是我自己爬起来。”
“十九岁我一边打工一边往家里打钱,你打电话一张口就是要钱,从来没问过我过的怎么样,辛苦不辛苦。”
“七年了,七年没见面你从来没有提过让我回家,一见面你张口就问我要五千万。”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忘了,就能算了的吗?”
“弥补,我这一生都活在这个家带给我的阴影里,你拿什么弥补,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出来的道歉吗?!”
丁宁的脸涨的通红,她越说越激动,挤压在心头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丁宁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十几年的委屈啊,任何语言都无法准确描述,哪怕是写出来,看着是一段简单的文字,实则是她痛苦的人生啊。
丁母听着女儿的控诉已经哭的没有人声了,她几番组织语言都没能把道歉的话说出口,她不是有意为之的,女儿大了,儿子还小,又得来不易,她的心不自觉就偏向了儿子。
加上女儿一向懂事,她的身体又不好没有挣钱的能力,丈夫又是个靠不住的,她只能巴着女儿,剥削女儿。
“都是妈的错,妈没想到给你的伤害这么大,不会了,妈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妈以后绝对不偏心,妈会好好疼你的。”
丁宁摆了摆手,出言讥讽:“不用,你还是去疼丁澍珩吧,我早就不是那个疼了找妈妈的小孩儿了,你的爱未免有些太迟了。”
船已经沉底了才想着补洞,早就于事无补了。
丁宁不愿意和母亲单独待在一起了,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丁母捂着抽疼的心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哭疼了,想着丁宁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种痛哭,丁母整个人都笼罩在悲恸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丁宁都没有在医院露面,连丁父和丁澍珩住在哪里也不管,好在路江学给丁母开的是个套房,足够住下三个人。
丁宁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路江学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可把路江学急坏了,他思来想去觉得问题的关键估计还是在丁母身上。
于是路江学推迟了下午的会议,瞒着丁宁去医院看丁母,隔了几天没见,他惊讶的发现丁母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从以前的刻薄劲儿消失了,竟然多了一丝温柔的感觉,一定是他眼花了,路江学使劲揉了揉眼睛。
丁母看见丁宁的男朋友杵在门口,笑着向他招了招手:“你来了,进来吧,阿姨有事儿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