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趁机而入,狠狠抽在白猿眼睛上,顷刻间这巨猿发疯般嚎叫起来,四肢胡乱挥舞,眼下淌出两行黏稠血泪。
江澄一击得手,果断抽身退开。这才得空皱起眉头回身去望天际远处那一道疾射而来的清光。这光由远及近,来得极快,眨眼间竟是已到了眼前。江澄气息一凛,忽地察觉背后有人动作,正待出手,眼前忽然绽出光华万道几千把长剑,如雷鸣暴雨般避开他直落而下。
那光华后有个声音冷冷哼道:“碍手碍脚,还不躲开。”
江澄头一次听闻有人说自己碍手碍脚,额头青筋一跳,待要发作,一柄清光流转的长剑贴着他脸颊插入山崖。
那剑的主人一身白衣,与他挨得极近,江澄侧头,仿佛看到一把堪堪出鞘的绝世名剑,周身清光笼罩,极难近人。
柳清歌手中乘鸾剑向前更递了五分,将那黑影钉入山崖,森然道:“让我从魔界一路追到此地,说吧,想怎么死?”
第二章贰.
荆州李公佐李家主,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天,仍觉意义非凡,不但可做老来谈资,更是让他下定决心做了旁人难以理解的抉择。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出来不过是些宽慰人心的话,需知一个盛怒的江澄,已是可怕至极,再加一位苍穹山上来的柳清歌柳峰主,这两尊大神坐在他家议事厅内,唇枪舌剑,眼刀横飞,想来……夷陵老祖杀屠戮玄武兽的处境,也不比这更难了。
江澄眉眼讥诮,摩挲着手上紫电宝戒:“苍穹山派百年基业,看来也不过如此。”
柳清歌抱剑坐在他对面,额角青筋一跳,心里恨不得把洛冰河拖出来戳个百孔千疮,却还得强压了怒气,忍气吞声道:“事已至此,你待如何。”
江澄哼笑一声,讽刺之意泛于言表:“什么话。能干出两界合并这样大事的人,可不是你那师侄?现下谁不知道沈仙师与弟子鹣鲽情深,真当我没看过《春山恨》不成?出了这样的事,倒问我们待如何,岂不可笑。”
其实他还真没看过。却是偶尔巡查莲花坞弟子上课时,从女弟子手里收缴过来,当众翻了两翻,就随手扔进外面荷塘里了。
现下拿出来说,不过是要给柳清歌个难堪罢了。
百战峰峰主深呼吸一次,干脆抿了双唇不答话。怀抱了他的乘鸾剑,在椅子上仿佛是入定打坐般,决心江澄说什么,他都只当听不见了。
江澄这样嘴上不留情,柳清歌并非不恼。只是实在事出有因,牵累了荆州一处修士和百姓,他还真没什么好说。
原是当初,洛冰河受心魔剑所控,要合并两界,虽被沈清秋一人之力拦了下来,却仍走逸了不少魔界余孽。
这些流窜在人界的魔,有些是天琅君旧部,仍在谋划挑起些事端。如今苍穹山上,除了岳清源留守坐镇,别的战力都自发出去补漏。柳清歌一路追的这个魔,正是潜伏在荆州,蓄意放出此处的白猿作乱的那个黑影。当时夷水之上,暗自破坏四门兜底阵,解了白猿锁链的,正是这个魔。
妖魔鬼怪虽归为一类邪魔歪道,但人界修士夜猎,大多捕杀的是妖、鬼、怪三种。魔界与人界相隔,天琅君被镇压后,人界更替,跟魔打交道少之又少,人界大多修士并未见过真正的魔,是以,也没有猎杀的方法。
江澄吃亏正在此处。但他修为不低,紫电又是难得的上品仙器,虽一时没找到法门,但那魔也跟他缠斗不了多时。坏就坏在这夷水下的白猿,不知是何来历,端的厉害。这魔拼却全力要放这白毛畜生出来,想是早知道这是个大麻烦。
思及此处,柳清歌倒有些头痛。
在夷水上,他出手就是杀招。虽诛灭了那魔族,但白猿受他一击,却径自逃回了夷水底,不见踪影,无论如何挑衅,都不肯再出来了。
他俩言语不合,厅上李家主就十分尴尬惊怕。
苍穹山派和云梦江氏都不是他一个小小修仙世家能得罪的起的……但偏偏开始向江家借人的是他,如今事情麻烦到这尊大神出手尚未妥当,他隐隐后怕起来。
“柳峰主,江、江宗主……”李公佐擦一擦额头上冷汗,自夷水一战过后,江澄带人与柳清歌在他这里盘亘数日,要引那白猿再出来一战,却半分回应也无。夷水一带已被李家江家的修士封了,江澄挥手便是百余张缚仙网置在江上,怕这怪逃逸。只是时间拖得一长,大家都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李公佐犹豫片刻,道:“我今日翻阅祖上典籍,看到记载一则旧闻。我李家世代居住此地,姓氏变迁,却是廪君之后。这则异闻,便是说当年廪君与族人顺夷水而下,遭盐阳水神阻拦,廪君杀之,定都夷城,这一战所以能成,便有依仗一件法器,唤作‘避水剑’。”
避水剑,当然是顾名思义了。
江澄这时倒与柳清歌极为默契对视了一眼,又惊觉还在两相厌看,便纷纷撇过头去,异口同声道:“此剑现在何处?”
不大的议事厅上,本来随行弟子就无人敢出声,两把嗓音同时响起,较为低沉的是柳清歌,连音色里透着一股轻慢傲然之意的,自然是江澄。
察觉竟同步了,江澄细眉一锁,神色上半分懊恼半分嫌恶一闪而过,抢在柳清歌之前再开口道:“这剑给我,引那畜生出来,定剥了它皮毛拿来垫脚!”
柳清歌坐在江澄对面,把他那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倒有几分不爽。他自认理亏,忍让了江澄半晌,却被用这种神色对待,难免有气上来,沉声道:“给我。”
李公佐这才觉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