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普天同庆。
萧擎宇比往常起得更早些,若不是祖宗留下的规矩,要在这日大搞庆典以示皇家威严和与民同乐,他宁愿和谢寒汀窝在宜兰宫打发一天时间,毕竟一年之中,难得休息。
谢寒汀也难得和萧擎宇一起起身了,这是她第一次主持宫宴,她不得不重视。今日她难得穿上了华贵繁琐的朝服,戴上花样繁多的首饰,光是这两样在身上,便叫人行动不便了。
“太重了。”谢寒汀穿戴好起身时,忍不住抱怨。心里有一丝丝埋怨萧擎宇昨晚将她折腾得太过,今日又不得歇息,这么重的朝服穿在身上更显得疲累。谢寒汀瞪了正在穿衣的萧擎宇一眼,小声说道:“都怪你!”
萧擎宇忙赔笑:“是是,都怪我。念在我今日寿辰的份上,贵妃娘娘就饶过我吧。”
谢寒汀道:“那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嗯,我记下了,下次绝对不敢了。”萧擎宇连连保证,“我得先走了,金瓯殿那边应该已经有朝臣到了。”
“嗯。”谢寒汀应了声。
“那今日女眷那边就辛苦寒汀啦。”萧擎宇笑道。
“知道了。快走吧。”
萧擎宇走后,谢寒汀也差不多该走了。谢寒汀走几步之后发现似乎越来越重,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声:“真的好重啊!”
“娘娘忍忍吧,就这一日。”白鹭笑道,“奴婢扶着您。”
“宜兰宫里可都安排好了?今日宫中人多,安排妥当的人守着宫门,别让人进来。”谢寒汀道。
“娘娘请放心,都安排好了。”白鹭笑道。
谢寒汀嗯了一声,由白鹭和黄莺扶着去往今日宫宴女眷们所在的沁芳殿。往年的万寿节,有皇后主持,她只要安静地待在角落就好,今年由她主持,她没办法躲了。
谢贵妃到沁芳殿,宫女太监们忙来行礼,谢寒汀吩咐他们几句,便都散开各自做事去了。已经先到的夫人们陆续来和谢寒汀行礼。
这些夫人谢寒汀大多都见过,但也只认识一小部分。好在白鹭做足了功夫,时不时地在旁边提醒谢寒汀一两句。这些夫人们对谢寒汀也是恭敬十足,行完礼,行礼说几句话便寻了自己的座次入座了。
不到半个时辰,长乐过来了。今日她也是盛装,比起往日瞧着要端庄典雅许多,看着是个大姑娘了。
长乐来到谢寒汀跟前,笑盈盈地行了礼,也不用人请,便直接坐到了谢寒汀身边。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谢寒汀问长乐。
长乐笑嘻嘻地道:“来给你壮胆。”
“我又不怕!”谢寒汀白了长乐一眼。
“我怕你怕。”长乐笑道。
“那真是劳你费心了,淑妃呢?”谢寒汀问道。
“还在永芳宫呢,我自己先来了,我怕你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应付不过来。”长乐道。
谢寒汀看看长乐:“多谢你。”顿了一下,又道:“你来了,我确实感觉放松许多。”
“对吧。明日,不后天,多给我做点枣泥糕,你那个薄荷糕也不错。”长乐笑道。
“好呢。”谢寒汀应道。
谢寒汀和长乐在殿上说话,离着那些夫人们有些距离。
夫人们也聚在一处小声说话,几位要好的夫人说道——
“谢贵妃瞧着和往年不太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了,如今可是后宫之主了。”
“没想到长乐公主竟也和谢贵妃要好了,瞧着多亲热。”
“谁不想与谢贵妃交好,皇上对谢贵妃的好是独一份儿的!”
“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怎么样了,只说是病了,我去凤仪宫想要拜见,竟没让进。承恩公夫人一个字也不肯说,瞧着似乎不太好。”
“嘘……”
“长平公主到……”殿门口的太监宣了一声。
谢寒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长乐,长乐也看她,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似乎对长平的来并不太在意。
谢寒汀有些日子没瞧见长平公主了,今日瞧着似乎也端庄了许多。不过性子还是那般,给谢寒汀行礼颇敷衍,样子都不肯做足。
谢寒汀自然也不和她计较,请她到自己的席位入座。
长平却不走,皱着眉对长乐道:“三妹妹你怎么坐这里。”
长乐笑道:“坐这挺好呀,长姐也坐这好了。”
“我才不要,你跟我过来。”长平气道。
谢寒汀见长平声音有点大,引了不少夫人投来看戏的目光,便淡淡地道:“不许吵架,别失了公主的脸面。”
长乐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嘛。”
长平哪里肯坐,恨恨地道:“三妹妹你变了!”
长乐叹道:“好嘛,好嘛,我先跟你走。”
谢寒汀也不拦着,看着长乐和长平离开,去了殿外。正好此时又有命妇过来行礼,谢寒汀便与来人说几句话。
长平和长乐来到殿外,寻了个偏僻的地方,长平质问道:“你为什么和她走那么近,你知不知道母后被她害惨了!”
长乐看看长平:“你听谁说皇后娘娘是被她害的?”
长平怒道:“不是她还有谁?!今日父皇寿辰母后都不能出席,如今竟然连我都不能进凤仪宫了!不是她从中作梗才怪。”
长乐无耐地道:“你见过太子哥哥了吗?”
“还没有,今晚家宴再见。”长平道。
“那你让太子哥哥跟你说吧,皇后娘娘不是谢贵妃害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长乐道。
长平听到长乐维护谢贵妃,更加气了:“你竟然还维护她!是不是见我母后如今失势了,你便巴着她了!你别忘了,还有太子呢!我母后早晚要将后宫拿回来的!”
长乐看看长平,她其实并不是单纯为了维护谢寒汀,她是不想长平今日惹出什么事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没脑子,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说起来谢贵妃从来没害过她和淑妃,倒是皇后娘娘让她和淑妃吃过些苦头呢!
“萧长平,你是不是觉得从前我们要好,也是我巴结你啊?”长乐冷冷地看着长平。
长平从未见过长乐这副模样,一时心也慌了,忙道:“我们是姐妹,跟她怎么一样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妹妹。”
“叫你一声长姐,劝你稍微动动脑子,实在不行问问你们罗家人,问问太子哥哥,皇后娘娘到底是为什么病的。今日是父皇寿辰,你别冲动做傻事,没得惹父皇生厌,到时候罗家人未必就顾念你公主的身份。”长乐的话说的很重,却都是实话。
长平呆呆地看着长乐:“你……你真的变了……”
“不哄着你,就是变了?”长乐道,“说实话就是变了?”
“你这是什么实话,你明明就是看母后失宠,对我冷嘲热讽!”长平气道。
长平一句也听不进去,长乐也没有耐心继续哄她,姐妹俩不欢而散。长乐回到沁芳殿,坐回了谢寒汀身边,脸上还带着余怒。
谢寒汀见长乐脸色难看,主动给她倒了杯茶。
长乐这才回转,打趣道:“哟,贵妃娘娘亲自给我倒茶了。”
“嗯,赶紧喝,你父皇都难得我亲自倒茶呢。”谢寒汀淡淡地道。
长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笑。
“你怎么不问我,长平跟我说什么啊?”长乐喝完一整杯茶才道。
谢寒汀看看长乐:“不用问也知道。”
“哦,那你说说看。”长乐笑道。
“不说。”谢寒汀道,“没意思。”
长乐笑了:“确实没意思,我也不说。”
离午时越来越近,殿内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有人来给谢贵请安,长平也时不时地提点谢寒汀一两句。宫中的妃嫔们大多也都到了。她们这会都不大提得起精神,因为皇上不来女眷这。晚上的家宴皇上才会和她们一起,她们都等着晚上呢。
宴会开始前,淑妃和德妃一起来了,门口太监宣两人来的时候,长乐便道:“我母妃来了,我要坐过去了。”
“嗯。”谢寒汀点头,再次道谢,“多谢你陪我这么久。”
长乐笑道:“朋友间不需要道谢的。”
说话间淑妃和德妃已经走近了,长乐忙退到一旁,让淑妃和德妃给谢寒汀行礼。
淑妃进殿后看到长乐和谢寒汀坐在一起,胸中便升起一团火来,虽然长乐说是为了抓谢贵妃把柄才接近她的,淑妃还是觉得不开心,好像自己的女儿要被抢了。
长乐当然知道自己母妃的想法,笑盈盈地挽着淑妃的胳膊,和她一起入座。说了好些好听的,才把她母妃哄好。趁着淑妃和德妃说话的功夫,长乐朝谢寒汀看了看,见她神色自如,便笑笑坐正。
外头管事的宫女送来女眷的名单和座次安排的单子,以及入席情况。谢寒汀翻看着,竟在单子里看到了谢夫人的名字。她怎么来了?以谢大人的官阶,谢夫人应该没有这个殊荣进宫来才是,而且先前她看到的名单上是没有谢夫人的。
谢寒汀环视了一下殿内,这殿里都是品阶高的命妇、贵女,没见到谢夫人。品阶不够的夫人们应该安排在殿外的小花园里,也没有资格面见贵妃。
“白鹭。”谢寒汀叫了一声。
白鹭附身:“娘娘有什么吩咐。”
谢寒汀指着名单的谢夫人的名字道:“叫人去看看她这会在哪。”
白鹭看着纸上的名单也愣了一下,这不是娘娘的母亲么。
“要招谢夫人来见娘娘吗?”白鹭问道。
谢寒汀思索了片刻:“不用,叫人暗中看着她就行了。”
白鹭刚要走,谢寒汀又道:“若是她主动要来见本宫,便带她来。”
“是。”白鹭领了命下去。
白鹭去了一刻钟才回来,附身道:“谢夫人在殿外,已经入座了,奴婢已经叫人看着她了。”
谢寒汀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脑中回想起当年刚进谢府的情形。那是一个特别的冷的冬天,娘亲便是因为太冷才没熬过去。她站在谢家的门房,吹了好久的冷风,谢渊才将她带进去。谢夫人并不见她,她正在照顾病重的谢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