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公眉梢间带了极隐蔽的笑意,回道:“皇上,是十五。”
每月十五,皇上和皇后都要同房。
上个月两人没有守这规矩,今个月是不用担心了,袁公公在转身退出暖阁的时候轻轻吐出了口气。
后宫没有妃子,没有通房,没有养的男宠,这一个多月,起居官快把头发愁掉完了,每日捧着他的那本册子,苦大仇深的咬着笔,看见袁公公了就鬼哭狼嚎,言说起居官他是做不下去了,要自行阉了去做太监,他也烦不胜烦,眼下,是总算好了。
魏晋满身热血的要跑去找代长清,目光在经过矮几上的香囊时顿住了,他收回了往前迈的脚,唇边眼里明亮亮的笑意渐渐散去,他走过去拿起了香囊。
一个小时以前,他脑子还是混沌状态,没了平时的正常智商,所以没想明白是对的,但现在,他清醒过来了,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怪他连太后那么明显的用意都没察觉到,那时候他满脑子代长清,对外界的感知弱的不得了,就是有人在他背后拿刀捅他,他估计也只有刀子捅进身体里了,才能反应过来。
赏梅宴,那么多的世家小姐,香囊。
魏晋皱了下眉,这香囊当时太后的确没说是哪个姑娘特意缝给他的,只说她看了好看,所以就让魏晋戴着。
魏晋那时候哪想得了那么多,真就接了过去,还戴上了,让代长清看见了,给摘下来丢了。
虽然不应该,但他还是很想笑。
什么梅花荷花,敞开了说不行吗?
古代人就是文绉绉,麻烦,啧。
魏晋捏着香囊的带子去找太后了,正巧那天随便被他指了一下,说长得喜庆的姑娘也在,看他进来,害羞的垂下了脸。
魏晋无意让姑娘难堪,但心系代长清,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香囊放到太后手中,“喏,还给皇祖母了。”
太后笑意僵了一下,“皇上这是?”
魏晋坐下来喝了口水,像没看到那个姑娘一样,“朕闻着里面的香料不好闻,但皇祖母那日不是说很喜欢上面的绣花吗?还一副忍痛割爱给朕的模样。”
“不过朕回去戴了一日,觉着不好,就回来把它还给皇祖母了。”
太后示意姑娘先下去,皱紧眉,“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晋笑着没说话。
太后把香囊递给身后的大宫女,叹了口气,“皇上,那日赏梅宴上,你不是说了瑶儿长得好吗?后来哀家让钦天监看了她的命格,是命中凤鸾高飞,实非寻常,且同皇上的八字十分合……”
魏晋打断她,“朕成婚不足三个月。”
“那也快了,当时皇上不是在朝上说大婚半年后选妃填充后宫吗?哀家此时就留意着,正好是时候。”
魏晋望着茶水中的倒映,他吹了口气,水中的自己变得模糊起来,半晌,他放下了茶杯,静默的看向太后,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下的阴影遮住了一半,太后哽了下,在后宫斗智斗勇了大半辈子,她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只怪这些时日魏晋对她的依顺。
魏晋扯了下唇角,声音还是温和的,只是却让太后如坠冰窖,“太后身在这深宫中,是如何知道朕在朝堂上说的话的?”
后宫不干政,她们就是明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绝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更何况这般明晃晃的说出来。
太后惊愕的表情让魏晋垂下了眼,起身道:“想来是太后身边的下人闲着没事嘴碎说的吧?”
他给了一个台阶下,太后忙接了,“对,哀家,哀家都记不清是谁跟哀家说的了。”
魏晋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道:“朕若是跟太后说,朕不愿纳妃呢?”
他直直的看着太后,像是在给自己、给太后,最后一个机会。
意料之中,太后辜负了他,瞪大眼道:“皇上!这种玩笑话以后切莫再说,你是一国之君,不留子嗣,百年后的大魏国该如何?”
魏晋回过了头,他对太后短暂的亲情没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他只是刚刚有了好感,便又没了。
反正,他也从没对亲情抱过期待。
魏晋快步走了出去,在殿外候着的袁公公见他出来,躬了躬身,听见他笑着说了句,
“百年后的大魏国……同朕何干呢?”
“太后老了,日后还是别走动太多的好,吃吃斋,念念经,为大魏国臣民们保佑一番。”魏晋对后边的大宫女笑了一下,“这样就好了,你说是吗?”
大宫女嗫嚅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仿佛是一个威胁,可事实如此,当年太后亲自把控的皇宫,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慢慢被代长清接手了。
魏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适当的放放狠话,营造一下气氛,他是真没想到,后宫里现在当真是代长清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