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琸叫住她,“对了,下午装修师傅会过来店里,我一个人盯着就行,你回家休息吧。”
“行,那我明早再过来。”
见元元走远了,方琸转过头来和姜槐说话,“你也回去吧。”
姜槐靠在车边,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方琸身上,“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方琸闻言略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眸色动了动。
姜槐往上挑了挑眉,“当谁看不出来呢?从早上开始就犹犹豫豫的,想问什么你就问呗,你想知道什么我还能不告诉你?”
话语刚落,姜槐往前走了几步,两人身形相仿,靠的近时很容易有种过分亲近的错觉,但方琸并没有避开。
细薄的眼睑往上抬了抬,大概是眸色偏浅的缘故,那双眼睛不笑时很容易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观感,方琸就这么隔着几寸鼻息的距离看着姜槐,“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亲近?”
口吻平淡,像是很平常的发问,如果姜槐就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他大概也不会追问。
但是姜槐太了解他了,能让方琸问出口的,只能是因为在意。
姜槐便也就着这个姿势和角度觑着他,淡淡道:“我做了个梦。”
他明明看着方琸,却像是隔着方琸看向他背后更远的地方。
看了半晌,自顾自笑了笑,不知道是愉悦还是自嘲,声音凉凉地掠过方琸耳边,“那个梦很长,结局很糟糕。”
方琸愣了一下。
姜槐就那么站着,长眸阖动,忽然伸手从随身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要摸出打火机时,想起方琸曾经十分厌恶他身上的烟味,又忍耐着只是将那支烟拿在手里,指腹捻了捻,好像能通过这个动作来缓解几分焦躁。
方琸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此刻忽然从内心深处生出几分不安来,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姜槐?”
“嗯。”姜槐笑了笑,“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方琸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压抑住了,没能说得出话。
他想说脸色真正难看的是你。
“在梦里,我对你很不好,责怪你,怨恨你,把自己所有的不能为力都推到你身上。”
姜槐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嘴角浮现几分自嘲,“我怪你不坦诚,可是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坦诚的机会?”
方琸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地样子,几乎不抱什么信心地问他,“你会不会很讨厌我?”
方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身体忽而前倾,两个人的手臂贴到了一块。
“梦醒了,没有人讨厌你。”
他伸手拿掉姜槐手里那根烟,淡淡道:“所以烟也不要再抽了。”
“不抽了……”
姜槐愣了一下,胸腔动了动,忽而低头将身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一并掏出,而后抬起头,极慎重地递到方琸手里,一字一句都是认真,“我要是再抽,你就抽我。”
方琸愣了愣,视线从手里的东西落到姜槐身上,更像是单纯在看着他这个人,眼眸不自觉弯了弯,眼里也有了笑意,点头,“嗯,再抽就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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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外加一些临时想起的改动,方琸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将两位装修师傅送到了门外,态度很客气,“今天辛苦了。”
其中一位师傅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么客气,拿钱办事,份内的事情。”
难得遇见这么礼貌又不添乱的雇主,两位师傅的态度都很好。
送走两位师傅,方琸进店前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大团大团的乌云聚拢着,压得人胸口发闷,随着几声响雷,雨丝由疏到密,劈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水花。
方琸正在心里纳闷这天色变得太快,低下头时,视野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视线往上抬。
姜乐低头站在店门口,身上穿着校服,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虚弱而又狼狈,在风中如同一株被压弯的蒲苇。
“乐乐?”
外面又打了一声雷,姜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抬起的半张脸苍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