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哪怕只有一瞬都值得。没有严卿的生命,纵使漫长又有什么意义?
强敌环伺,他的主上让他去救张岩。
张岩到达的时候,两边正剑拔弩张。
他从半空中突然出现,光芒万丈的,犹如踏着彩云的神仙,吓了众人一跳。
然而酷炫的姿势没能维持多久,下一秒他摔成了狗啃泥。
这个出场方式也太不酷炫了。张岩悄悄埋怨冰魄,站到了贺兰玦对面。
说是两边,其实贺兰玦这边也就一个人而已。剩下的乌泱泱一大片,都是没有实体的魔物。封住裂隙的结界碎了,魔物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飞出来。
这栋老旧的筒子楼早就被夷为平地,连带着周围一整片的老屋都成了瓦砾。不知道是天字号的拆迁队干的,还是贺兰玦干的。
废墟之上,月色如血,把天际都染得一派腥红。明明不是满月,月光却亮得慑人,他们周围环绕的黑雾一阵阵翻滚,显得格外兴奋。
那是成千上万的魔物汇集而成。
征服、杀戮、破坏、毁灭!这是他们本能的渴求。
其实这个地方张岩记得的。
他第一次遇见贺兰玦,就是在这栋楼下。
可惜了,贺兰严卿初遇青玦的洞穴千百年过去都还在,他们好歹还能留点回忆,他跟贺兰玦初遇的地方却没过一年就从地球上消失了。人的造物就是这样的不牢靠,尤其是在天朝。
这大概,也是一个征兆吧。
反正都不重要了。再不阻止贺兰玦,人间都要完蛋了,谁还在意筒子楼拆不拆。
他身边涌动的黑雾淹没了一个又一个修士,却没有伤害他,看来道侣契约是真的。
明明之前的契约已经断了。张岩猜测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的那天晚上贺兰玦又续了一次。
对于修士来说,缔结契约就跟凡人结婚似的,是件大事。
早知道那天他应该庆祝一下的,毕竟以后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贺兰玦一身夜色一般的黑袍,脸已经起了变化,不再是方谦的青涩模样了。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如同他第一个梦境里那般,双眸的红深到极致,又转为暗黑。一头如瀑的青丝,如今却是雪白。
他还是那么美。
即使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他还是忍不住心悸。
大概魔就是这么诱人。贺兰严卿初见青玦的时候,不是也被这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所以不能怪他不坚定。
“阿玦,”他轻轻出声,“不要再执着下去了。”
这样执着有什么意义呢?严卿也执着,却酿成了无数悲剧,如果他聪明点,不去追寻青玦的踪迹,踏踏实实地修炼,现在应该也是蓬莱手眼通天的大牛了吧。
青阳门也不会一夜被灭。
青玦可以安安心心做他的神仙,眼下还在九天之上快活呢,根本不会变成魔皇,也不会来人间,什么魔化,什么失去理智,什么人间浩劫,通通不会发生。
冰魄还是神器,这么多年,早该修成正果了。
被连累的王小萌也会活得好好的。
所有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哦,方谦估计会死得透透的,不过他现在比死更难过。
就为了情之一字,牵连了这么多人,执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想起来了。”贺兰玦深红的眼珠注视着他。疯狂的神色稍稍褪去了些。
瀛洲的道士们还在与遮天蔽月的魔物厮杀,却没有任何一个能靠近贺兰玦十丈以内。风暴的中心,反而格外的平静。
“嗯,我想起来了。”
“我本想亲口告诉你的。”
“不重要了。”张岩摇摇头,他想笑一笑,可是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