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天恩承寺外,朱红的大门染上了塞外的尘土,已经五六天没有人打扫了,两棵大菩提的叶子落得到处都是,更给这座单独的寺庙增加了几分荒凉的意味。
游梵连续三天赶路,回来时候看见自己的家变成这个样子,心里面非常难受,他知道边境打仗打得厉害,师父肯定是帕师兄弟们受到伤害才会暂时把寺门关着的,幸好他还知晓另外一条路,虽说有些不体面,可终归还是要进去的,不然不就是白跑回来了吗?
太阳刚刚升起,寺内六十八名弟子,全部都聚在一起听住持的早课,今日讲的是佛法
第三十六章,没有一人不认真听着的,包括游梵,他不敢上去打扰,就只好坐在门外,悄悄念起了佛经,回到这清心之地,总算让他平静下来,一时间竟忘了在中原发生的全部事情。
一般上完早课,各弟子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今天大家散去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外还坐着个人,头发长到了背部,模样倒是十分熟悉的,就是头型对不上,唯独最后面出来的住持,一睁眼便惊喜的喊了出来:“弥梵!!”
寺庙里的欢喜宠,瞬间被包围住了,游梵从地上站起来,他比离去时高了一个头,现在已经和大师兄差不多高了,原本寂寥的佛堂,顿时喧嚣起来,到处都是重逢的喜悦。
弥梵重新换上了僧袍,熟悉的味道让他有几分动容。
住持掐指一算,眉头微皱的问他:“此行无所获?”
小和尚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还是浮云征了无消息?”住持啧啧嘴巴,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为师从中原回来时,那儿对浮云征的传说正是如火如荼的呢。”
“师父,不是浮云征,是……”
未经历任何红尘的小和尚,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最亲的人,师父让他去中原是想完成佛门之令,没想到他却心生了二心,曾经学到的佛法不过才过了数月,似乎就被他全部遗忘了。
住持慈爱的摸了摸那已经长了长头发的小脑袋瓢,轻声说道:“你选择回来,必当是遇到了什么不可解开的结,待过后几日,你再慢慢说与为师听。”
“好的师父。”
寺庙生活如同寻常,弥梵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是很快就是适应了,要说他能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戒嗔了,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似的,逮着空儿就去缠着小师叔,对此住持看见后时常摸着胡子,却又不发一语。
三天后,天恩承寺外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他立定在朱红的佛门外,足足仰望了两刻钟,而后足尖一垫,飞身到成荫的菩提树上,找到合适的枝干,盘坐休息。
首座师兄出来巡视的时候望见了他,也感觉到对方武功的高深莫测,便不敢轻易冒犯,而是双手合十,有礼的问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为何而来?”
于归从小憩中睁开眼睛,轻轻一跃,站到他面前:“我来寻人。”
首座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衣着都是名贵的布料,配饰也是奇珍异品,难道是寺里面的俗世朋友?
“不知施主要找的是天恩承寺里的哪位师弟?”
“不必了”于归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情,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首座大为吃惊:“我来寻的是心上人,非他自愿,我便不扰。”
“!!!”可怜的首座还傻傻的提醒:“施主是否找错了路?这寺里面的可都是……出家之人。”
心上人再不济也是个尼姑吧?那得往西边再走三十里才对啊!
于归看了他一眼,说道:“我长得很路痴?”
首座虽然年纪大,修为深,可不知道为啥就是不敢顶嘴,且这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急急忙忙想要回到寺庙里禀告住持,于归却制止了他:“大师不需多言,他想清楚时自能抬头就见到我。”
于是后几天众师弟都发现,首座师兄好像喜欢低着头说话了。
要说和往常不同的,就是弥梵晚上还是习惯了耍几下剑法,非是得熬到那个时辰才会偷偷回房间睡觉,这一切都被高高在上的于归看得一清二楚,每看一晚,相思便深一寸。
不知这呆驴是否也如此。
日子渐推,平静下来的弥梵练完剑法后会坐在院子里思考一下某些事,在清朗的夜空中,明月照亮天涯,谁的眼睛如星子般璀璨?
“哇!”
弥梵吓得屁股往后挪,他不是看见了星子,他真的看见了一双眼睛。
于归从菩提树上走出来,施展轻功往下一飞,站到他几尺距离面前。
“教教教教主……???”
惊愕夹杂了惊喜,让弥梵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归身上染了西北的风沙,模样也不似在中原时候那么水灵了,显然这些天在树上的风餐露宿让他过得有些清苦,脸色也有些臭臭的:“笨死了!”
弥梵扁扁嘴委屈巴巴,“谁让你躲这么高?”
于归慢慢上前,情不自禁的抱住他,自从明了自己对他的情愫之后,不管是心里泛酸还是愤怒他的愚笨,这个人就一直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这几天来的远远观望,如同把两人分离千里似的,看得见却摸不着,都把我们教主郁闷坏了。
从小到大不缺乏拥抱,欢喜宠总能受到别人的喜爱,可是这好像跟往常的不一样,弥梵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蹿上天去了,又不敢让他听见,就只能憋着气儿,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