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杨戬的父君母后将其叫去,正式提出接受封储,并娶后纳妃之事。杨戬沉溺红尘已久,并不意外父母提出这一要求,只是毕竟第一心爱之人仍是哪吒,当下拒绝,并解释小师弟才是自己相伴终生唯一爱侣。
杨戬父母听说道侣唯一,绝对不能接受三宫六院后,脸色极为难看。当时普世观点是开枝散叶,才能多子多福,何况哪吒是个不能生养又不通人情世故的男孩子,便试图劝说。尝试劝说杨戬无果后,又拉上哪吒,想说服哪吒主动离去。
为了逼哪吒离开,为了万里江山换得剑仙所说的百年安宁,杨戬母亲竟然故意激怒哪吒,辱骂哪吒为“取巧讨好我儿之娈童小人”,又责怪杨戬为什么将如此不懂礼数的人带回家,好吃好喝供着,却只知顶撞他们,也不知道敬拜国君。
杨戬为他分辩道,“哪吒不是这种人,我们是两情相悦。”
然而两位身份高贵的老人仍在唠唠叨叨,威逼利诱,试图逼走哪吒。哪吒听得神魂更加暴躁,心里灵光一闪,终于开口说道:“我不是娈童。”
他说这话时脸色雪白,手指用力握在宝剑上,
“如果不是,你为何要粘着我们儿子,不肯自行归山,必是看上他可承接一国国君之位,眼热人间王权富贵!”杨戬母后不依不饶。
哪吒看了看旁边两头为难的杨戬,忽然道,“师兄,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娈童。我还知道……”他转向殿上老人,说,“他们也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殿上两位老人脸色变了,怒道:“你胡说什么?竟敢挑拨我们关系,就算是你的剑仙父亲,也不敢对我们如此无礼!”
哪吒手握着剑柄,杀气蒸腾,好几次几乎忍不住要出剑杀了两人,终于还是勉强忍住,看向杨戬,求道,“杨二哥,他们真的不是你的父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不出来,明明你的道行比我高。我们这是中了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可要快点醒来!”
杨戬隐隐觉得哪吒没有骗自己,可是他一转脸,便看到两位真心疼爱自己的老人,对自己的温厚亲情真情流露,只要想到可能永远得不到父母之爱,便忍不住心痛难言,仿佛亲情失而复得,令他难以禁住再失去一切的痛苦。便不由自主开口说道,“师弟,你不要乱说。我们好好地和我父母解释,相信他们能接受你我真情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哪吒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在听到杨戬回答的最后一个字时拔剑而起,向殿上那对自称杨戬父母的夫妇劈去。他的剑在途中惊鸿过影般拉长,仿佛惊雷电闪划过虚空,瞬间化为红缨紫焰枪。这少年足踏风火二轮,皓腕套乾坤圈。一条红绫不知从何处飞来,缠绕他身上无风自舞,周身金红流光华彩,让人不敢逼视。
只见他一枪远远的虚抵在杨戬“父母”喉口,杀气瞬间横扫整个宫殿,眸光流转间,不经意便带了几分慵懒的戾烈来。殿上众人皆不敢动弹,耳边只听到这少年冰玉碎雪般张狂笑声,“吾乃太乙真仙弟子哪吒,七岁浴海戮龙,挽射乾坤弓,天命先行将军,掌千百杀劫,连破成汤大军,名动三界!你说我是……娈童?”
第37章
幻境既已被勘破,以哪吒为中心,因他愤怒,红莲之火横空出世,满室莲香,光华烈烈,熠熠生辉。
这火焰如水影,却不见焦土焚烧,恍若血红气流旋舞着覆盖全场,只见整个宫殿猛烈的动摇起来,镶金嵌玉的皇城墙柱等迅速褪色,化为线条,化为沙尘,接触到红莲之火的人也惊呼着化作飞沙,灰飞烟灭,杨戬的“父母”自然也在此列,目睹自己身体自下而上化为齑粉,不禁惊呼痛哭着伸手向儿子求援。
杨戬立于原地,面露不忍,额上天眼暗纹隐现,一闪而逝,却是没有再伸手维护他们,显见已然惊醒。
直到他们身遭全部幻境消失后,两人重新立于暗茫大阵虚空中,他这才对哪吒点头示意,郑重说道,“多谢道兄及时点醒!愚兄一时不察,差点连累了贤弟你……”
他道行本高于哪吒,又有天眼慧根,却陷入幻境中不可自拔,不仅因为十绝阵阵法卓绝,更因为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释怀为人之子本分,因此在阵法中被逼真父母亲情所迷,竟不能及时自救,此番幸好哪吒及时醒悟,道法相助,因此对哪吒“道兄”这声礼谢倒是应该的。
哪吒潋滟唇角勾起笑意,说道,“我不善为人,以凡胎稚子之身魂消魄散死局,差点归不了乾元山。虽经幻境一场,我还是不知杨二哥你为什么执着做人,以后还望兄多多指教,毕竟人为万物之灵,我也想多了解一些,有助修行。”
杨戬知他心思单纯,此言并非嘲笑自己,他若说想知道,就是真的有好奇之心,然而器灵本源与人族不同,不似人族血脉亲缘心重,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哪吒解释,便点头允了日后再聊,又道,“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快点离开吧。”
“等等,还有一事。”哪吒周身莲火褪去,他秀颀的身子晃了晃,面色苍白,显见为了消融幻境,误打误撞怒而强引出红莲之火,对他自身亦是不小考验。他定了定神,掌中又托起一朵小小红滟莲火,迅速向空中攀援烧去,虚空焰光中露出一对依偎着的男子剑仙身影,对其感恩下拜,口称,“多谢道兄净化之恩,放我俩自由。
这对剑仙情侣灵魂,正是被孙天君抛出去诱化两人的一对炉鼎娃娃,杨戬和哪吒在幻境中经历的一世,就是其真正经历过的一辈子,造化捉弄,爱恨交织,情深不寿,因此幻境尤为强大!
孙天君以近似于后世邪道中人炼化管狐之术,擒得这对相爱而不得相守的师兄弟情侣,将其魂魄封印在人偶娃娃中,残忍炼化为炉鼎,一则供其淫乐赏玩,二则两人皆为修道之人,灵魂法力强大,孙天君以其为小幻境阵灵,本拟一举擒获两人。若非哪吒本身为灵珠子莲花化身,又心思单纯,不通亲缘情爱之事,只怕也不会如此快的勘破幻境。
阵外旁观十天君中识得此术之人不多,金光圣母是其中的佼佼者,见此情景,惊呼道,“业火红莲,这……这怎么可能?”
十天君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惶恐。红莲之火,为传说中混沌先天至宝业火红莲之术,有生杀予夺毁天灭地之威力,连圣人亦做不到强迫其追随,没想到竟在此劫中现世。换言之,此火可焚尽万物,轻易越级弑神。然而,他们此刻才知道,这红莲之火掌控的不仅是凶杀,更是净化,从杀生毁灭中催化生机!这对摆脱左道的剑仙情侣灵魂便是明证。
因为灵宝境界差距太大,他们一时连贪婪言语也说不出口了。大道五十,唯留一线变数,这变数,可为死局,也可为生机,难道这一线生机,就应在这玉虚宫三代弟子哪吒的身上?
孙天君眼看非但困不住两人,连自己辛苦炼就的一对顶级炉鼎都要脱身而去,不由大急,正想亲自上阵,忽然被秦天君按住肩膀道,“孙师弟稍安勿躁,且再等等看。”
只见大阵中杨戬开口言道,“不如我为两位道兄指条生路。”他睁开额上天眼,一道光华劈开夜空,直冲九霄,正是那岐山所在封神台。
两名本不在封神榜上的剑仙散修,见状感激涕零,深深拜谢后,沐着白光,飘飘杳杳去往封神榜上了。
原来此时六道轮回未立,生灵死亡后魂魄如无依附,便会失去理智,苦不堪言,直至灰飞烟灭。以修仙之人道行,顶多也只是比凡人多支撑一段时间,除非有足够修为和机缘可以夺
这两位剑仙道侣因为被孙天君炼为炉鼎,早就破了元阳,身不由己做下诸多恶事,本不指望有复生机会,更不指望重归仙道,只是彼此依偎,想得安静相守片刻。
杨戬见这对剑仙道侣虽即将灰飞烟灭,却没有怨天尤人,只是更加珍惜这短暂自由相聚时刻,平静相守,想到了自己慷然赴死的恩爱父母,便不愿其也是如此悲惨结局。
他本不愿与天庭再有纠葛,然而此番以天目做引,靡靡中感应到自己与天庭因果骤然深了一层,心头不由又略有后悔。
十天君见状,已隐隐猜知杨戬来历不凡,捶胸顿足,悔轻敌于前,也因此贪婪夺宝之心更甚。
“杨二哥,你可真是厉害。”哪吒有些中气不足,却是眉飞色舞,显是极为高兴。
“还是贤弟你的御火之术厉害。”杨戬真心实意的说,他此时还不识红莲之火,只是见小师弟面色苍白,便伸手扶住他,关心的问道,“想是此术消耗灵力过甚,师弟可暂时靠在我身上。”
哪吒以自己莲身为器,强以灵珠元魄怒召红莲之火,早就超过了他此时自身灵力负荷,此刻不再勉强御风火轮,只从鼻尖轻轻应了一声“嗯”,放松靠到杨戬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