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板一眼行礼的韩非,李斯抽了抽脸皮,这师兄还真跟他杠上了?
嬴政淡淡地‘唔’了一声便叫他们起身,扫视了一眼,关切地问韩非:“先生头上是怎么了,不小心磕着了?”
韩非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摇了摇头,发觉不对,又连忙点头:“对,不、不小心磕,磕的……”
“那可得小心点,”嬴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也没问下去,劝了劝便回归了正题,“说来两位今日找寡人来有何事?”
韩非正色道:“大、大王,臣有……”
“大王,由臣解释吧。”
趁着韩非结巴的工夫,李斯抢断了对方的话,他冷眼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韩非,硬下心来,现在他和姚贾站在同一立场上,而且还是师兄先行挑事,这也怪不得他了。
嬴政摇首道:“李卿再等等,让寡人先听完韩先生的话。”
李斯一顿,抬头看了看嬴政,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韩非身上,最后低头淡淡应声:“诺。”
“先生请坐,李卿也请。”嬴政专注地看着韩非,指了指一旁的坐席,“寡人洗耳恭听。”
“谢、谢大王。”
这不是韩非第一次被礼遇了,他神色自若地率先坐到席位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么珍惜这样的机会,又有多么害怕失去这种境遇:没有嘲讽,没有轻视,只有重视与珍爱,并且嬴政的这种态度并没有因为他的口吃或是时间而逐渐地消磨,嬴政对他一如初见时的如获至宝的珍视。
这让韩非愈发地下定了决心,他端端正正地拱手道:“启、启禀大王,昨日,昨日臣听闻李廷尉想、想引荐姚、姚贾给,给大王,臣觉、觉得此人不、不妥。”
“哦?”嬴政看向李斯,“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但……”
李斯身体略略往前倾,想要辩解一番,但是嬴政依然制止了他:“李卿莫急,等先生说完再说明也不迟。”
暗自吐出一口气,李斯面色如常,身体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是。”
韩非见此情况,便也继续说了下去:“姚贾此、此人,妄想用、用秦国之物,贿赂四国、四国君王……臣以为,此举乃是以王之、王之权,国之宜,外、外自交于诸、诸侯。况此人乃、乃世监门子,是梁、梁之大盗,赵之逐、逐臣,难当大、大用。”
嬴政若有所思:“姚贾……寡人好像听此名。”
李斯出声提醒道:“大王可还记得赵王曾派人,想要联合楚,韩,魏攻秦?”
嬴政恍然大悟,是他啊……
当初他好像觉得对方似乎颇有才识,还礼遇过他,结果发现对方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学识还没有普通大臣来得厚实,全凭一张嘴而其,所以便再也没管过了,没想到李斯竟然会跟他推荐此人。
嬴政对上李斯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臣只是觉得此人适合游说四国,想当初,张仪也是被旁人所驱,然还是凭嘴纵横六国……”李斯回视嬴政,坦然道,“大王便见一见姚贾又何妨?”
韩非反驳道:“张、张仪可是从、从旁国为、为秦国说、说回了十五县地,而这姚、姚贾却是、是反要从秦国、秦国拿利,两者怎、怎可同比?”
“那……便见一见罢,”嬴政想了想下了,还是决定先看看真人再说,他笑着安抚了一下明显着急了的韩非,“寡人倒是想看看,能让尔等两人争议的姚贾到底何样?”
姚贾很快就到了,很明显,他其实一直就在等着嬴政的传唤,但他不见任何惶恐或是焦虑之色,就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对着嬴政便是一拜,声音如玉珠般明润:“姚贾见过大王。”
嬴政淡定地点点头,不见任何惊异之色——想当初他便是被对方这幅面貌所骗的……
“起身吧,听闻你想要替寡人游说其他国君,替秦国外交于四国?”
姚贾眉稍上翘:“正是。”
嬴政用手指敲了敲案几,火柴猫慢声道:“然寡人疑你是拿着秦国之利,自交于旁国。”
虽然嬴政说是自己怀疑,但姚贾知道这绝对是韩非搞的鬼,他快速地瞟了一眼韩非,庆幸自己备足了功课。
他朗声道:“大王此言差矣,臣以财宝贿赂四君是为秦利益考虑,臣都已将家父带至秦国,如果是“自交”,自当不会再回秦国,又何必如此?”
“说起你父亲,”嬴政挑起眉,“寡人听闻你是世监门子?”
世监门子……
姚贾试图忍下心中的屈愤,但终究还是失败了,他咬牙切齿道:“大王,姜太公、管仲、百里奚等人出身低贱,又比微臣好到哪里去?”
这话确实在理,但实在被人说得太过小气,带着一股子的酸气,嬴政微微皱眉,韩非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姚贾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旋即便埋回到了眼底,他低头道:“大王,姚贾自知不才,但游说四国无需学识,舌与财两者兼得着足矣,微臣敢保证,秦国最好的舌便在我的口中。”
李斯轻轻地帮了一句:“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