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当初她看见那封读者来信未敢写下回信,可现如今这名“读者”却坐在她的身边。
“我也看了您后来的作品,但我觉得它不如那封「信」。”纪德忽的笑了,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个细微的弧度,说,“但是读者们似乎都更加喜欢它,还被改编成了电影。”
他指的是渊绚那本名为《记忆》的小说。
其实并不是只有他这样觉得,还有许多读者也是这样觉得,他们许多人都认为《记忆》不如最初的那封《信》,但这两部作品根本就不是一种题材的。
纪德问了她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您有没有看过我给您写的那封信?”
在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纪德便看到了渊绚的表情,他完全从渊绚的神情之中看出来了答案——是看过的。
而且她非常清晰地记得那封信,甚至已经将那封信和纪德对应起来了。
纪德非常好奇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战争时期的遭遇遗留下来的阴影吗?
或者是因为,她已经从那个异能者(涩泽龙彦)那里知道了关于mimic的信息。
雾气悄无声息地蔓延至他们的身侧,倏然间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别天王”不是异能力,渊绚也不是异能者,她自然而然被“龙彦之间”排除在外,公园的长椅上一下子只剩下纪德一个人。
他非常坦然地面对着远处白发红眼的青年,就好像是对这样的发展早有预料一般——纪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来这里。
纪德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他还有话没有和渊绚说。
在当初,他从一张捡来的报纸上读到了渊绚的那封“信”,他被那样的小女孩的口吻所叙述的故事所打动,于是给她写去了信件——纪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信寄出去。
因为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同伴们正在逃亡。
即便渊绚写去回信,他也不可能收到,所以纪德想,既然这样的话,既然他又一次抵达了横滨,那就再给她写一封信吧。
他今天是出来寄信的。
但是他遇见了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的渊绚。
纪德从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上看到了渊绚的模样,他得知了渊绚参演电影的事情,也知道了那部电影是由她写的小说改编过来的。纪德不能去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所以他偷偷买来了小说。
他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那本小说读完了——在小说中附增了她最初所写的那封信和另一部短篇《荒神》。
纪德想,或许她可以听懂他的声音。
人都是有心的,但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够听懂其他人的心发出的声音。
但是纪德无比笃定,渊绚一定能够明白他的“心”。
涩泽龙彦的雾气将他笼罩在内,异能力从纪德的身躯中被剥离,雾气中凝聚出来的人形额头上嵌着红『色』的宝石——异能石。
纪德看了一眼自己的异能力,他从怀里取出了原本打算去附近的邮局寄给渊绚的信,将它平整地放在长椅上。
他知道,等到“龙彦之间”消失,渊绚就能够看到这封信了。
等到……纪德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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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尸体坐在长椅上,他的脑袋靠着椅背,在他的身侧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的收信人是“渊”。
这是要寄给渊绚的信。
渊绚被涩泽龙彦抱在怀里,涩泽龙彦不想她看见死亡的模样,于是想要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怀里,但是渊绚说,“我想要看看他。”
在她年幼的时候,她没能正视父亲的死亡。
哥哥为了救她而杀死了父亲,他一下子就成了受人指责唾骂的“杀父凶手”,但是渊绚却连看一眼死去的父亲的尸体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得止不住地发抖。
纪德的每一次出现,都让她想起了父亲。
在他们的身上弥漫着同样的气息,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最终也将归于一处。纪德与她的父亲是同类。
渊绚抿紧了嘴唇盯着他的尸体,她自然也看到了在他的尸体身侧的信封,短暂的犹豫过后,渊绚伸出了手。
涩泽龙彦抓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是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的,所以纪德身上的血浸透了他那身破旧的短披风,长椅上的血从缝隙中往下滴渗。但是信封上非常干净,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
可信封和尸体离得非常近。
“我去拿。”涩泽龙彦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
渊绚看着他走过去又走回来,涩泽龙彦仿佛完全不好奇里面的内容,拿到之后便递给了渊绚——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问。
说实话,渊绚感到了一丝轻松,涩泽龙彦什么都不问的态度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甚至有种获得了“解脱”一样的感觉。
渊绚今天目睹了两场“死亡”。
鲤川无惨死了,纪德也死了。
他们的“死亡”就是他们的“宿命”,唯有这一种结局是他们的解脱——并非对于所有人而言,活着都是等同于“希望”。
渊绚——在许许多多个平行世界里的渊绚,也如同他们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奔赴命中注定的悲剧。
他们的死亡,令渊绚获得了正视“命运”的勇气,她注视着纪德的尸体,也想起了无惨的尸体。
她逐渐恢复了平静。
“走吧。”渊绚伸手握住了涩泽龙彦的手掌,他的手指顺势从渊绚的指缝中『插』/进去,涩泽龙彦应了一声,他给异能特务科发去了消息。
异能特务科潜伏在暗处的特工们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回收了纪德的尸体。
mimic事件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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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坐在lupin酒吧里,太宰治前不久已经成为了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这是港口mafia之内仅次于首领的高层。
和他差不多时间成为干部的,是和他差不多时间加入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
在初见时还只是为了其他人而使用异能力,被当做工具一样受人摆弄的少年,现如今也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干部了。
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依旧很糟糕——虽然他们两人是搭档,但也无法避免每次见面时的吵嚷。
太宰治只有在“朋友”面前的时候,在织田作之助面前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小孩子气的一面。
织田作之助,是一名坚持着不杀人的原则的mafia。这在港口mafia之中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的坚守,却被织田作之助贯彻到底了。
太宰治戳动着酒杯里的冰球说,“我说织田作,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他忽然说出了奇怪的话。
织田作之助别过头来看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看电影了?”
太宰治趴在吧台上,他说自己今天来的路上,路过了一家电影院,“然后我看到电影院门口有一张很漂亮的海报,所以觉得那一定是个非常有趣的电影。”
织田作之助想,他们(他、太宰治、坂口安吾)从来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
坂口安吾是港口mafia的专属情报人员,经常出差,所以相比于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他来酒吧的次数会更少些。
前段时间,坂口安吾去欧洲出差了。
织田作之助是组织里的底层人员,他们一起喝酒时并不会谈论太多工作上的事情,除非太宰主动提及——但太宰提起工作的时候往往也不会真的将重点放在工作上,他总是在说着自己是如何在工作的时候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太宰治在港口mafia内的风评非常差劲——他是令mafia也会感到害怕的男人。
“这样啊,”织田作之助说,“那就去看吧。”
他都没有问一句,那是个什么类型的电影呢?
就这样和太宰一起来到了电影院的织田作之助,看到了电影院门口的海报,海报上有一个白发的少女——她有着一张令织田作之助感到非常熟悉的面容。
织田作之助在买票的时候获得了一本赠送的读本,里面印了一些采访——关于导演是如何选择角『色』,以及演员之间在片场所发生的事情。
拍摄电影的导演海道与在采访中提到,「在我看来,没有比渊老师更加适合“别天王”这个角『色』的人了。当时她并非是来试镜的,她只是在看着“教祖”,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她的眼神正是“别天王”的眼神。」
饰演电影中的角『色』“别天王”的演员,正是《记忆》的作者“渊”。
织田作之助在好几年前,在这部小说刚刚出版、无人问津的时候便已经读过它了。他依稀记得故事的情节,也模糊记得里面的人物。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关于这本小说的,却是在那个店子里遇到的那名少女。
她没有和织田作之助互通姓名,但她却鼓励了织田作去写作——即便他现如今依旧没能成为一名小说家。
织田作之助当初是打算去参加她的第一次签售会的,但是他因为上司不肯让他请假而没能赶上《记忆》的签售。
直到现在,织田作之助才知道,原来当初他遇到的和他讨论这本小说的少女,就是这部小说的作者。
她的名字是,渊绚。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一起看完了《万世极乐》这部电影。
他觉得有种好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了某种指引,一切都在以奇妙的轨迹运行着——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普通人,实际上却还是能够在某种情况中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太宰治对织田作之助说,“织田作,其实我之前,有去参加这个作者的签售会哦。”
“我那天是特意请假去的,”太宰治托着自己的下巴说,“虽然在那里还遇到了讨厌的蛞蝓……”
太宰治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他讲了一大堆,最后问织田作之助,“你觉得呢?电影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说,“虽然和小说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还是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