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道门盛,则佛门衰。
燕国为苦寒之地,有一族之图腾可奉,故佛门要想侵入却是痴人说梦。
齐国之状与燕国相差无几,要想传道亦是难上加难。
而如今的楚国也无佛门立锥之地,只在北境苟延残喘,是为千年以来最为凄惨之状。
若不思变,或许在百年之后,佛门传承会断绝矣。
道门之所以会有如今之盛状,乃因与大楚还未立国之时,道门即助楚羽一臂之力,而后道门与大楚朝堂关系愈发亲密,直至当世,道门之盛已可称千年之最矣。
“见道门之盛,佛门或会效仿之,而如今天下安定,自然无法如四百年的道门一般,因此,佛门要让天下大乱,方可……”
楚天眉头一皱,心中思绪万千,虽只是猜测,可楚天却也被此猜测惊到。若真如他所想,江南之乱起,诸国兵发大楚,则天下大乱矣……
“江南……世家……这官盐一事可为契机,劫朝廷之官盐,贩卖私盐,是为诛灭三族之重罪,若查得实据,可覆灭诸多世家矣。”
楚天眸子深邃,一瞥眼前的云乐逸,这位云家公子可为破局之人。
“世人只知诸多世家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又有几人知晓其中之难处……人活于世间皆有其难处,此言不假矣。”
楚天轻叹一声,道。
云乐逸面色亦有几分复杂,心中亦是思绪万千。两百万两白银绝非一个小数目,可为了能有一丝活命之机,却又不得不如此。
楚天望了一眼云乐逸,道,“云公子想取徐天华与元谋仁二人之命否?”
云乐逸一愣,道,“前辈何意?莫非……莫非前辈要替在下杀了二人?”
若无楚天在此,云乐逸已死于元谋仁刀下。往昔高高在上的云乐逸何时受过此等屈辱,若非二人,云乐逸不会到宣县,若不到宣县,又怎会一身修为化为虚无,成为一个半废之人?如此,云乐逸对二人自然是恨之入骨。
楚天饶有深意的忘了问云乐逸,淡淡道,“也是,二人想杀云公子,云公子又怎会不想杀二人……莫说是二人,若非如今不能,在下定也会成为云公子的剑下之鬼矣……”
淡淡一语,却让云乐逸面色一变,在云乐逸眼中,楚天实在太过让人琢磨不透,武功又深不可测,而这种人最让人心惧。
“且不说前辈已然饶在下一命,就算是没有,以前辈之修为,当今天下能与前辈一战者又有几人?在下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废人,又焉敢与前辈为敌……”
楚天瘪了瘪嘴,道,“云公子年纪轻轻已入七境,又怎会无高人指点?要杀在下虽不易,可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见云乐逸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楚天大笑一声,道,“云公子勿虑,在下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在下又岂会与两百万两过不去?即与云公子谈成了这桩生意,替云公子杀两个人又何妨?”
说罢,楚天面上笑意瞬间退去,杀意溢出,望了一眼葛涛,冷冷道,“这二人便交给你了,莫要让云公子失望。”
葛涛见楚天眉毛一挑,已知晓楚天之意,遂点了点头。
元谋仁,徐天华二人或许会死,不过却不是现在,之所以如此,却是为让诸多世家以为二人已死而已。
“云公子,今夜前往广县,不知可否?”
楚天问道。
云乐逸点了点头,心头叹气,莫非此刻还能说不可?若说了,下一刻定会身首异处,成为一具尸体。
夜色之下,密林之中,掠过十余道身影,正是楚天与剑一一行。
十余人皆为六境之上的武夫,施展轻功,倾力行之,不说是日行千里,可日行百里却也并非难事,夜色未退,众人距广县已只余十里。
宣县。
夜虽已深,可这一夜发生之事却让一众百姓无法入眠。
“苏兄,你可曾听闻徐天华,元谋仁二人已被那位将军杀了……”
“什么……何时发生的事,在春风楼时不是还好好的,未曾动手么?”
“在下亦未亲眼瞧见,只是听县衙之人说,将军押着二人入县衙,于屋中亲自审问二人,无人在场,过了盏茶的功夫,屋外之人只闻两声惨叫,而后见屋中扔出两颗头颅,正是徐天华,元谋仁二人之首级……而后将军又将二人之无头尸身挂于城门处,言要将二人暴尸三日,以赎二人之罪……”
“死得好…….死得好呀……这两个畜生早就该死了,宣县之民之所以会有如此惨状,正是因二人之故,苍天有眼……陛下终于要动江南之地了……”
“走,咱们城门处瞧一瞧……”
“好。”
宣县县衙外,数千名兵士或持长戟,或持长枪,或持长刀,身披铁甲矗立,肃穆之气让天地寂静,只余风声阵阵。
县衙内,正堂中,葛涛坐于县令之位,其后有一匾额,上书四字,曰明镜高悬。
正堂之内,有百余人,有两鬓斑白的老者,有虎背熊腰的中年壮汉,亦有状如文弱书生之人。
百余人为宣县之一众文武官员,众人已至堂中盏茶的功夫,然葛涛一直未曾言语,可众人心中已皆为慌乱之色,饶是之前率五千重甲入宣城的蒙方此刻亦是心头战栗。
无声并不意味着无事,众人心知此为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在众人看来,这正四品中郎将之手段实在太过狠厉,太过蛮不讲理。于楚律而言,徐天华,元谋仁二人纵是有罪,亦需经过审理方可定罪,焉能一言不合即杀之,又将徐天华二人之尸体悬于城门处。
之所以悬二人之尸首,乃是为了震慑这宣县大小之官员,让众人知晓,县令皆可一刀杀之,更遑论是一众官员。
不过,众人却不敢有丝毫之怨言,血卫,皇帝亲兵,能为正四品中郎将者,为皇帝之亲信,一众官员严焉敢得罪?再则,葛涛曾言其乃奉太子之令行事,如此,众人又怎敢道葛涛之举不合楚律……
大堂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气氛十分压抑,葛涛不言,众人亦不敢言。众人此刻甚至不知葛涛为何要将众人叫到此处,却又无人敢问。
“蒙将军,宣县兵符何在?”
葛涛瞥了一眼蒙方,道。
蒙方面色一变,道,“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葛涛眯了眯眼,冷冷道,“本将问你兵符何在,莫要答非所问。”
葛涛之声灌入蒙方耳中,声中蕴有刀气,让已入六境的蒙方都不禁一颤,遂道,“兵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徐大……徐天华之手,一半在末将之手。”
葛涛点点头,淡淡道,“兵符交来。”
蒙方双目一睁,满面皆为惊骇之色,道,“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葛涛笑了笑,道,“蒙将军这是在质问本将?”
蒙方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不敢,只不过末将之兵符乃兵部赐下,若无兵部之令,无诏令,末将焉敢将兵符交出?此不合楚律也。”
葛涛嗤笑一声,道,“楚律……原来蒙将军也知道楚律……那么,蒙将军是否知晓官员收受财物,为一己之私调大军入城是何罪,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