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战舰上的一只小艇在黑暗中呼唤我们呢?
康塞尔使出浑身解数,托住我的肩膀,我尽力抗拒我最后的一次痉挛,他用尽全力半身浮出水面望望,然后又筋疲力尽地躺下“你看见什么吗?”
“我看见……”他低声说,“我看见……我们不要说话……保存体力!……”他看见了什么呢?
突然间我不自觉地想起那怪物来了!……这怎么可能……现在并不是约拿躲在鲸鱼肚子里的时代了!不过康塞尔还拖着我。
他不时地向远处张望,有时还回应几声,回答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几乎没有听见,我的气力尽了,我的手指都僵了,浑身上下无法动弹。
我的嘴抽搐着,一张开就灌满海水。
冷气侵袭着我。
我最后一次抬起头来,一会儿又沉下去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碰到一个坚实的物体。
我就紧靠着它。
随后,我觉得有人拉我,把我拉到水面上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我晕过去了……一定是由于我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才很快苏醒过来。
我迷迷糊糊地半睁开我的眼睛……
“康塞尔!”
我低声说。
“先生叫我吗?”
康塞尔答。
这个时候,在微弱的月光下,我看到不是康塞尔的脸孔,但我立即认出是谁了。
“尼德·兰!”
我喊。
“正是他,先生,他是来追他的奖金的!”
加拿大人答。
“还有你也落水了,是吗?”
“是的,教授,令人难以置信,我几乎是立刻就能站立在一个浮动的小岛上了。”
“一个小岛吗?”
“或者更正确地说,是站在你的那只巨大的独角鲸上。”
“尼德·兰,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我的鱼叉为什么不能伤害它,为什么碰在它表皮上就碰弯了。”
“为什么呢?
尼德·兰,为什么呢?”
“教授,因为那个东西是钢板做的!”
到这里,我开始了我的思绪,重新回忆一番,并且检查一下自己以前的想法。
加拿大人的最后几句话不得不使我转变以往的观念。
我很快爬到这个半浸在水中,已经作了我们的临时避难所的生物(或物体)上面。
我用脚踢它,它分明是坚固结实、钻不透的硬物体,和通常那些鲸鱼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个坚硬物体可能是一种骨质的甲壳,跟太古时代动物的甲壳相似,我现在认为应该将它归入两栖动物才对,如龟鳖、鳄鱼、遥龙之类。
可是!不然!在我脚下的灰黑色的背脊是有光泽的。
滑溜溜的,而不是粗糙有鳞的。
它被撞时发出金属的响亮声,绝对不是生物意义上的皮肤,看来,我只好说它是由螺丝钉铆成的铁板制造的了。
的确如此!这动物,这怪东西,这天然的怪物,它使整个学术界莫名其妙不知头绪,它使东西两半球的航海家糊里糊涂,这时我不得不承认,它是一种更惊人的怪东西,它是人工制造的怪东西。
看到最怪诞、最荒唐、甚至神话式的生物,也不会令我感到如此惊讶。
造物者手中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出奇,也容易了解。
这竟然是人工制成的,不属于任何生命体,那就不能不使人感到十分惊讶了!现在不容犹豫了。
我们现在是躺在一只潜水船的脊背上,按照我可能的判断,这就像用钢铁打造的鱼。
对这,尼德·兰也早有他的看法:我们——康塞尔和我——只能同意他。
“那么,这只船里面应该有一套驾驶机器和一批驾驶人员?”
我说。
“当然有,”鱼叉手答,“不过,我上这浮动小岛已三小时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出现。”
“这船一直没有走动吗?”
“是的,阿龙纳斯先生。
它只是随波飘荡,而不是它自己动。”
“可是,我们都知道,它移动的速度很大。
所以就必然有一套机器,和一批操纵机器的人,所以,我现在认为……我们是得救了。”
“晤!”
尼德·兰带着保留的语气说。
“这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奇异东西的后面沸腾起来,它现在开行了,推动它的分明是那推进器。
为了不再落入水中,我们都牢牢地抓住它。
还算运气,它的速度并不十分快。
它如果就这样在水平面上行驶,我倒一点不在乎,”尼德·兰低声说,“但是,如果它忽然潜入水中,那我的性命就靠不住了!”
加拿大人说得很对。
所以,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跟里面的人取得联系。
我想在它上层找到一个开口,一块盖板,用专门术语来说,找到一个“入孔”;但一行行的螺丝钉很清楚、很均匀,外表显得很光滑没有入口啊。
而且这时,月亮又消逝了,四周一片漆黑。
只好等到天亮,才能想法进入这只潜水船的内部。
所以,我们的命运是完全掌握在指挥这机器的神秘的领航人手中。
如果他们潜入水中,我们便完了!除了这种情形,那我并不怀疑跟他们取得联系的可能性。
正是,如果他们不能造空气,他们一定要常常到洋面上来,更换他们呼吸的空气。
所以,船上层必然有一个孔,这样才能获得船外的空气。
至于希望得到法拉古舰长来救的想法,不用再去想了。
我们被拖到西方去,我估计船的速度相当缓慢,每小时约十二海里。
船的推进器搅动海水,十分规律,有时船浮出一些,向高空喷出磷光的水柱。
到早晨四点左右,这船的速度增加了。
我们现在可以说是精疲力尽,有点吃不消了,同时海浪又直接向我们打来。
很幸运,尼德·兰一下子摸到了一个钉在钢背上的大环,我们就牢牢地挽住它,才不至滑倒。
最后,长夜过去了。
由于当时的情况,现在不能将那时发生的事情完全加快出来。
单有一件小事现在还可以记起来。
就是当风浪比较平静的时候,我似乎几次都听到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并且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全世界的人都无法解释的那水底航行的秘密是怎么一回事呢?
生活在这只怪船里的是怎样的人呢?
怎样的机械使它行动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呢?
天亮了。
浓雾渐渐散去。
我正要仔细观察一下上层形成平台的船壳的时候,我觉得船渐渐下沉了。
“喂!鬼东西!”
尼德·兰喊着,用脚狠踢钢板,“开门吧,不好客的航海人!”
但在推进器拨水的隆隆声响中间,想叫人听到他的活是不容易的。
很幸运,船没有继续下潜。
突然,一片猛然推动铁板的声音从船里面发出来。
一块铁板掀起了,出来一个人,这人十分害怕似的怪叫了一声,立即又钻了回去。
不久,八个又高又大的壮汉,蒙着脸,钻出船来,把我们拉进了他们的可怕机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