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也幸亏简尤足够瘦小够轻,不然绝没有这样容易。
“诶!”
简尤惊叫着,她从没试过被人背着,视线猛地便窜高了许多,望向远处,连熟悉的路途风景都变得不一样了。
“刚刚经过陈老师的办公室,那男孩就是你打的?”
没说出口的是,打得也够狠的。
他在她耳边说着,声音像是软软的刷子,刷得人连心里都放软了。
“嗯。”
她哼了一声,算作回应了。
只新奇地盯着周围,忽然发现,一些中年大叔低低的时候看着模样正经,谁知道却是个地中海秃头。
小鸟在树上筑的巢其实并不遥远、车顶原来布满了灰尘,脏得能在上面作画……
“为什么跟他们打架?”
他低低地问。
简尤收回注意力,似乎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她撇过脸默不作声。
“他们欺负你了?”
简尤心里一震,忽然意识到,何冬临是第一个这样问她的人。
“下次他们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们。”
俨然把她当作了三岁小孩子在哄。
他声音沾染了模糊不清的笑意,想要细细捕捉品味的时候,就已然逃远了,像黑暗中虚无缥缈的精灵,飘忽不定。
他们坐了公交回到简尤的家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周文若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今天正好请了事假,刚刚办完事回到家。
周文若一看见何冬临,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惊喜地唤:“阿临怎么过来了?”
随即她便看见跟在何冬临身后出现的、一身狼狈伤痕的简尤,她脸色顿时大变,连忙迎上去。
“你怎么回事?
你又打架?”
简尤撇过脸不说话。
“你怎么又惹事?
我以为你上高中会懂事一点,怎么还这么叛逆?”
周文若把简尤拉拽过来,看了看包扎的小腿,生气地沉默着。
“周姨,小尤被同学欺负了,她班主任让您明天早上过去沟通一下。”
何冬临放低了视线,看着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简尤,最终替她解释一句。
“阿临你先坐坐,冰箱里有西瓜你自己拿来吃,我教育教育你妹妹。”
周文若多看何冬临一眼,然后拉着简尤进了卧室,关上门之后她坐在床上,平视着眼前瘦弱的女孩。
“你临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无缘无故欺负你?”
无缘无故。
简尤依旧一声不吭,像是无话可说又不想解释的样子,半响才挤出一句:“明天不用你去,我自己可以和老师沟通。”
周文若顿住,保养得年轻的脸上出现怒容:
“你为什么总是打架?
从小学到高中,你才开学一个月,就有人欺负你了?
你应该检讨检讨你自己……”
“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你端正自己的行为,他们就不会欺负你……”
“哪次在家你跟弟弟打架,是你弟弟欺负你了?
你太好勇斗狠了……”
隔着木门,周文若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出来,但细细地去听,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何冬临靠在墙上站着,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
门嚯地被打开,一道身影炮弹似的冲了出来,蹬蹬蹬地瘸着腿去拉开大门,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
“哎!这孩子!”
周文若着急地追出来,打算出去追。
“周姨,我去看着她,我会看好她的。”
何冬临拦住了周文若,转身追了出去。
今天的傍晚,跟五年前的那天很像,橘黄色浓烈地挂着,沾染了整个世界。
小区里人来人往,简尤瘦小的身影被光线在地面上拉出一个变了形的影子,高瘦得仿佛个怪物。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不远不近,总是她停步,他就停步,她走,他也跟着走,若是跑起来,他也一样。
像个橡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简尤苦闷地猛转身,一下子用视线捉住了跟着她的何冬临。
她警惕而戒备着,仿佛何冬临是个尾随使坏的犯罪嫌疑人似的。
“不要跟着我,我不需要什么哥哥!”
她含糊地一顿,“我也没有哥哥!”
他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在简尤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才有了表情。
那是一种温淡的笑容,映着傍晚的夕阳,尽是暖意。
“你没有哥哥,那你介不介意多个朋友?”
朋友。
猝不及防,闷棍似的打进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