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寒一路走到餐厅,不曾想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富繁多的早餐。她惊讶地看向南洲:“这些都是你做的?”
少年轻声回应:“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就都做了一点。您都尝尝,觉得好的就告诉我,觉得不好的,我下次就换成其他的。”
雁寒赶紧道:“别,已经很好了!”
这么一大桌菜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自己已经起得这么早了,那他呢,是一整晚都没睡吗?
她走到餐桌边,随意捞起一个吐司:“吐司和牛奶就够了,下次不许再做其他的。”
眼见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雁寒又补充道:“这是命令。”
南洲欲言又止,最终只得点头:“是,大人。”
她终于找到了些和少年相处的窍门,相比温和的劝说,他更难拒绝“命令”。自我认知的改变需要长久的潜移默化,但短期内,她依然可以用“命令”更改他身为奴隶的行为模式。
她坐下来开始用餐,原本的晨跑计划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刚咬了口吐司,立刻就有一杯牛奶递到面前来,伴随着少年的轻声提醒:“大人,小心烫。”
牛奶被贴心地摆在她手边,冒着腾腾热气。雁寒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不由分说地抓起少年的手,果不其然看到那里通红一片,和瓷白的手腕一比,刺眼极了。
少年的手指蜷了蜷,隐晦地背过手去,声音带着一丝乞求:“大人……”
雁寒却不允许他囫囵隐藏过去,立刻带他走到厨房的水缸边,舀起水浇到他手上。冷水的温度刺得他的手猛地缩了一下,雁寒一连浇了好几勺,才又去检查他手心的皮肤。红印子已经消下去了大半,她松了口气:“还好,烫得不算严重。”
解决完眼下的问题,她才发现,少年被她抓着的手又开始颤抖,他似乎在拼命抑制住自己挣扎的念头,任由她抓着自己,肌肉却是始终紧绷着的,好像她的手上有什么他难以忍受的东西。
雁寒立刻放开他,见他神色稍缓,才抿唇道:“既然知道牛奶烫,为什么要强行端过来?”
少年见她似乎生气了,赶紧解释:“大人,我没关系的,您不用在意我,我……”
雁寒打断他:“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什么,也不希望你强迫自己。我说过,我只希望你照顾好你自己。”
“好……好的。”少年似乎被她严肃的表情弄得有些害怕,怯怯地点点头。雁寒也不忍再苛责,找出冰袋来让他捧上,自己又回到了餐桌前。
南洲仍固执地要服侍她用早餐,他被烫伤的右手握着冰袋活动不了,他就用左手略显笨拙地拿着刀叉替她布菜。雁寒已经不指望能在一朝一夕让他做出改变,索性随他去,只嘱咐他一会儿一定要记得吃早餐,他也一一应了,表情乖巧极了。
雁寒又可耻地心软了。
502围观着这一幕,不屑地点了根烟:呵,这就是直a。
用完早餐,雁寒立刻便要出门,她回楼上去换衣服,南洲留下来收拾餐桌,等她收拾好再下来时,餐厅里却不见人影。
她有些奇怪,事实上,她以为自己出门时会看到一个小男仆,乖巧地守在门边,用温润好听的声线跟她说,恭送大人,大人一路平安。
老实讲,对于那个画面,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502:……
无力吐槽。
她心下一动,不知出于什么直觉驱使,她没有出声叫他,本该出门的步子一转,抬步往厨房走去。
常年接受严苛训练的军人刻意放轻脚步时,完全听不到半点声音。她三两步走进厨房,一跨进门,就看到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的一幕——
南洲半个身子撑在料理台前,手上拿着一个真空瓶,瓶子是完全密闭的,仅顶端连着一根细小的软管,那软管一路连接到少年白皙脆弱的脖颈,尽头接着一个漏斗状的小吸嘴,正牢牢吸在少年脖颈上,吸嘴包裹的皮肤上有一道浅而深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通过软管流进瓶子里。
雁寒到的时候,那瓶子已经装满了大半,盘旋着的透明软管被内里流动的血液染成了鲜红色,衬着南洲白皙的皮肤,颜色烈得刺眼。
“你在干什么?!”
雁寒又惊又怒,立刻上前一把夺过南洲手里的瓶子,捏住那软管不让血液再流出来。源源涌出来的血流找不到出口,汇聚在顶端的吸嘴部分,立马就填满了那吸嘴,强大的压力下,原本吸附在南洲皮肤上的吸嘴“啵”地一声垂落下来,鲜血溅了满地。
那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液,顺着锁骨流进少年的衣服里,从里到外染红了纯白的绸袍。那绸袍领口处原本有一朵银色暗纹绣成的蔷薇,被这鲜血一浸,立时就被染成了烈红色,绽放得触目惊心。
雁寒一手捂住血管的近心端,另一只手覆上那伤口。吸血鬼猎手觉醒的能力之一便是治愈伤口,如果在战斗中不慎被血族的尖牙咬伤,这项能力便有奇效。
好在,这能力对吸血鬼本鬼也同样有效,淡淡的白光流转下,南洲脖子上的伤口很快止血愈合,前后也只花了不过一分钟。
等少年的皮肤恢复得光洁如初,雁寒这才放下手,把那装了大半瓶血液的瓶子拍到料理台上,强忍着怒火问他:“这是什么?”
少年一动也不敢动,瞄了一眼那瓶子,谨慎地回答:“是我的血……”
“为什么要放血?”
少年咬咬唇:“他们说我是纯血种,我的血对主人的身体很有好处,如果每天都喝一杯的话……”
他发觉雁寒的脸色越来越沉,不敢再说下去,只道:“我知道大人是人族,不会吸血,如果将鲜血放出来的话,就会方便饮用很多。”
他又急急解释道:“您放心,我不会弄脏厨房的,本来想在早餐前就弄好的,但血就是要新鲜的才美味,我们族里那些大人,都不会饮用放置过的血液,所以我……”
雁寒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需要这些‘服侍’?我有没有跟你说,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南洲有些愣,他漂亮的眼眸里浮现起困惑:“可是,我是大人的奴隶,为大人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
“你知道什么叫自愿吗?”
雁寒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能让你感到开心或者满足,对你的人生有价值有意义的事,完全出于你本心的驱使的事,那才是自愿。
“那你呢?你刚认识我多久?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好人或者坏人吗?除了‘主人’这个身份,我在你心中还有其他地位和分量吗?”
雁寒不允许他逃避,一个个问题抛得尖锐急速。南洲一下子愣在那里,他欲言又止,嗫嚅了好一会儿,竟发现那些问题自己一个也回答不上。
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可我是您的奴隶……”
雁寒平静地打断他:“但我不需要奴隶。”
“你可以是任何人。”她注视着他,“唯独不需要是我的奴隶。”
不是奴隶……
那他是什么呢?
南洲迷茫起来。
他其实还是不大能理解主人为什么生气。他从很小的时候被驯养为血奴,很多东西都是习以为常的,就比如放血,他其实不大会再因为这种小伤而感到疼痛,身为血族,放再多的血他也不会死。为主人提供每餐所需的鲜血,这本就应该是血奴存在的价值,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惹主人生气呢?
他想不大明白。但主人既然生气,就肯定是他的错,他立刻条件反射地想跪地认错。但想想刚才主人的话,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跪下去了,一定会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他垂下脑袋,底气不足道:“对不起,大人,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您宽恕我。”
这样的南洲让雁寒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知道少年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话,他只是依旧遵照着一个奴隶的本能,对主人的话不反驳不质疑,而只是一味恭顺。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但主人生气了,就一定是他的错。
不得不说,少年实在是一个乖巧听话至极的奴隶,主人的每一个命令他都执行得十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