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陆婉一愣,而后抬眼,目光灼灼地望着晏珩,语气中透着一股欣然:“真的?”
“嗯。”
大夏虽无男女大防,但女子仍被旧俗所缚,无甚自由,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儿。晏珩知道,陆婉少时困于府中,嫁后囿于宫中,鲜少有外出的机会。所以,特意提了一下,这才让母亲和妻子都有了这次去上林苑的机会。
陆婉果然如她所想,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欢喜。乌发衬着雪白的脸,远山眉下的明眸映光,朱唇微扬。美人展颜如风吹水撩波,令人心旌荡漾。
古人云“食色性也”,晏珩起初不信。她一直认为,喜欢一个人,与外在无关。但外表也是所爱之人的一部分,如果双方足够出色,会让两人的感情更加牢固。
趋利避害是万物的本能,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这句话,倒不是无凭无据。
方才的婢女早已识趣退下,徒留二人在这建章宫的小花园中。
骄阳下,四季常青的树底光影斑驳,晏珩的到来搅碎一地秋光。几尾红色的锦鲤在碧波中逐食陆婉洒下的浮饵,悠然惬意。
晏珩情不自禁的伸出一只手,抚上了陆婉柔嫩的脸,低声道:“孤的阿婉……真好看。”
陆婉有些无奈,任由她冰凉的指腹划过自己的左颊:“晏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不能这样。”
“这里又没有外人……”
“……”
忙碌的这些日子里,她们着实没有怎么亲近。灯花瘦尽后晏珩才会回来,轻手轻脚仍免不了惊醒她。为了晏珩少些自责,陆婉便装作熟睡的模样。许是太累了,晏珩见她睡着后,真就直接躺在她枕边歇了。
清晨,往往她一醒,屋内已是人去枕空。被中只有晏珩身上的残香,偶尔还留有她的余温。
她不知道,原来做个太子,也会这么辛苦。朝廷无战事,也会有那么多繁琐的事务亟待处理。政令出后,凡有所疑,晏珩事必躬亲。陛下是落了清闲,但她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思及此,陆婉闭上眼,迎接了晏珩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晏珩的吻,亲的利落,离的迅速,不待陆婉深究,便礼貌的退开了。
“上林苑的围猎场还需要排查,孤亲自去一趟。”一吻完毕,晏珩已然知足。
“今夜不必等我,若是往返不及,孤就歇在上林苑的行宫。”
陆婉颔首:“知道了,太子殿下。”
重生一世,依旧“聚少离多”。绕是晏珩不满,心累,也得提起精神来。
上林苑建于太宗建元之年。太宗在位二十五年,改历法,创年号,定仪典,功追太|祖。他的功绩是晏珩仰慕和想要超越的。
上林苑自元封七年动工,在前朝移址的基础上扩建,用时十二年方成。其地广三百里,山林湖泽咸备,离宫道观六十余所。苑中冈峦起伏,笼众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参差。
元封十九年,太宗平定南方百越后,设天子秋狩,上林苑便成了指定秋猎围场。
太宗爱民,虽国库充盈,亦不忘祖宗节俭之训。上林苑内,山林水泽物产丰富,宫中取之盈余。所以太宗次年便下旨,凡围猎期外,苑内之用,大夏之民皆可取。
这就免不了要让上林苑中的官员,在天子围猎前,带人仔细排查一遍苑中捕兽的陷阱和机关。以免行猎时有人惊马受伤,生出许多无妄之灾来。
晏珩打马走过围猎的山林平地,建章宫的亲卫亦披甲随之。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苑中围场之景,入目虽不至于一片萧瑟,但应季的草木已然开始发黄。风吹草低,浅处犹能没人膝。晏珩打马而至,上林苑的属官正领着驻守的兵丁打扫草场中的捕兽夹。
晏珩见状,便未急着上前。她按马缓行,身后披坚的亲卫亦勒马,安静的随在后头。铁铠上赤绳缀连的甲片相碰,在秋风中叮铛作响。
忽闻远处蹄声阵阵,晏珩抬头望去,只见林中惊起一群飞鸟。心下正疑惑,那林中突然窜出一抹惹眼的红色。她定睛一看,竟是只赤狐,慌不择路,自山林冲出,在茫茫草海中艰难躲藏。
赤狐在原野上跳跃,紧追不舍的少女打马撵在后头。拈弓搭箭,随着座下飞骑的起伏调整着角度。看起来,倒是有两下子。
两抹张扬的红色争先恐后映入眼帘,晏珩挑了挑眉,扬鞭指了指马跑得愈发起兴的那个少女,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是谁?”
亲卫自然不知,正打算去随便个叫清理捕兽夹的上林苑守军,带人清场的官员这时却注意到了晏珩。
那小吏忙穿过半人高的草,一路小跑着过来,在晏珩的马前卑躬屈膝道:“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免礼。”晏珩目光扫过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见他一双手细皮嫩肉的,微不可见的压了压眉。
“何人敢在上林苑纵马?”亲卫拔高了声音,质问着上林苑的官员。
丞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一国储君的亲卫?
小吏只能压下心中不快,赔着笑道:“回殿下,是魏王的幼女。”
“魏王进京就向陛下讨了口谕,说幼女爱玩,尤喜纵马猎射,请求陛下许其暂住上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