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金贵
日子一晃,又到了恢复早朝的时候。
天边泛起鱼肚白,敏薇端了洗漱的水入了内屋,唤到第三声,“相爷,该起了,今日早朝。”
许骄『迷』『迷』糊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半梦半醒“嗯“了一声,这才不待敏薇开口,又道了声,“重启中……”
敏薇忍不住笑。
许久没听到相爷的重新声,府中都有些冷清得不怎么习惯了。
等敏薇收拾好屋中,连带着将她朝穿的朝服,官靴都备好,才又唤了声,“相爷,真迟了。“
许骄这才从床『迷』『迷』糊糊做起来,一不留神,一脚将许小猫踢了下去,许小猫垫着脚尖走了。
早朝,早朝,万恶的早朝……
许骄俯身穿鞋,仿佛忽想起早前穿鞋的时候摔下去过,脑袋磕了一块青,好久才好,整人重心不稳的时候,忽得清醒了。
好险,险些又磕一大包!
等许骄洗漱穿戴好,岑士也撩起帘栊入了屋中。
许骄刚好从屏风后出来,“岑士早~”
看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岑士前替她整理衣领,“也不照照镜子,终日『迷』『迷』糊糊的。”
深紫『色』的一品朝服身,虽整人显得精神奕奕,但是总是会犯些小马虎。
许骄笑,“有岑士呀~岑士是我的百宝箱~”
言罢,拥抱岑士,她脸亲了亲。
岑士一怔,“这孩子,越发没谱了!”
但分明脸是笑着的,许骄也笑嘻嘻出了屋中,“走了走了,来不及了!”
岑士叹道,“早饭!”
话音刚落,听许骄的声音外阁间响起,“敏薇……粥……来来来……”
“好烫……一口可了……”又开始蒙混过关。
岑士撩起帘栊,“吃完了走。”
“来不及了!”许骄已经捏了一根油条又跑开,岑士闹心,又朝一侧收拾东西的敏薇道,“豆浆,包子,都带。”
敏薇赶紧照做。
但等到敏薇跑过去了时候,许骄从马车中伸出手,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又将塞回她,后马车驶走,敏薇朝着岑夫人叹了叹。
岑夫人叹息,每日像打仗一样,什么时候能像正常的姑娘家……
思及此处,岑夫人又摇了摇头,正常的姑娘家,别说家人成亲了,孩子都当有了,还不止一,终日都围着丈夫孩子转了,哪会像这样,成天鸡飞狗跳,一趟东一趟西。
她是喜欢朝中的事,还是喜欢旁的人……
岑士噤声。
莫若母,这一趟从庆州回来,会一人坐案几一侧发呆,还像只怄气的小兽一样,自己趴着,许久都不动弹。
……
马车内,许骄照旧开始补回笼觉。
反正时间还早,马车晃动的节奏,是每日睡回笼觉的节奏。颈托,真丝眼罩,睡觉专用椅,入内宫门的时候,许骄还睡死着。
等到临到中宫门,下马车了,六子唤了好几声,相爷。
许骄睁眼,眼中还有血『色』,懵了片刻,这才伸了伸懒腰,等马车停下,一袭深紫『色』的朝服下了马车,内侍官前迎她,等候盘查入宫的队伍自动让出行。
入了中宫门,“相爷!”
许骄听出是沈凌的声音,驻足转身,果真见沈凌快步前,“相爷。”
这一路从庆州回京,也算熟络了。
“一道入宫吧。”许骄开口,沈凌拱手。
人一道说话,一道往内宫门去,沿途的官吏都相继问候,许骄颔首。
朝中各都是人精。
这次梁城出事,原本说沈凌已经失踪了,眼下沈凌忽回京,还同相爷一处。毕竟,正常官吏都不大敢同相爷一处去早朝,但见相爷沈凌和颜悦『色』,且人随意说话的模样,这中传递的微妙信号,让沿途遇到的官员心中都猜测纷纷。
最了解陛下心思的,朝中是相爷。
沈凌这次梁城遇险,回来之后,恐怕得了陛下青睐,也同相爷走得近。
猜测中,众人已经内宫门外列队。
许骄至,先前的队伍安静下来,顶多只有几声窃窃私语。
待得早朝的时间将至,跟随内侍官入了殿中,殿穿着青鸾『色』龙袍,头戴十二玉藻冕旒的天子落座,众人手持笏板,跪下高呼三声万岁。
许骄听到熟悉的声音,清贵淡,“平身。”
待得抬头,隔着玉冕根本看不清天子的脸,也看不清宋卿源的目光每回都是先落她身,而后才收回,看向大监。
今日早朝气氛尤不同,都晓梁城之事水落石出,朝中大动『荡』,都纷纷低着头,没有人主动出来奏报旁的事。
“沈凌。”天子出声。
众人都心肚明,天子心里明镜着,直接叫了沈凌到殿中。
沈凌手持笏板下跪,“陛下。”
“梁城之事,说与殿中听。”宋卿源语气入古井无波,但殿中都晓,怕是暴风骤雨前夕。
沈凌开始从去梁城的路水势排查开始,一直说到重重受阻,沿路各级官员纷纷帮忙掩饰,也有人私下奉劝,甚至威『逼』利诱让他放弃梁城之行。他一路查看了所有水利工事,因为同梁城水利工事相邻,若是天灾应当都有隐患,但排查过程中,不是地方连夜发生了滑坡泥石流等……
朝中只不聋都能听出沈凌话中的意味,这么看,沈凌失踪非意外,他走到何处,何处的工事总会出或多或少的问题,尤是临近梁城时候。
沈凌继续如陈述事实一般,不带任何『色』彩,从说到抵达梁城的前一日起,开始不断有刺杀,从早前的暗杀,到后来明目张胆得行刺。为了查清梁城水利的事情,他没有同队伍入城,而是提前混入梁城,但是盘查很紧,他好容易混入梁城之后,发现梁城水利视为空壳……
沈凌言罢,殿中纷纷哗,连许骄都怔住。
虽心中早有心里准备,梁城之事的卷宗她也看过,但暗卫机构的卷宗侧重点不同,沈凌的侧重点是水利工事,所听起来尤为触目惊心。
空壳的意思是,连豆腐渣工程都不是,是根本没有动过……
这十余年国库的持续投入,工部的排查,各级官员的审核,都去哪里?
细思极恐!
许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卿源说朝中官吏调动——能将这么大的篓子维持这么久没有出戳破过,这中是一张多严密的网。
那时若是去梁城的人是她……
许骄看向殿。
她看不清宋卿源神『色』,但无论从沈凌口中还是柳秦云口中,都能猜想当时的场景……
等沈凌说完,他被人追杀至悬崖处,所有的禁军全部殉职,他被迫跳崖的时候,殿中都倒吸一口凉气。
但最后,沈凌还是呈了梁城水利工事的全貌图……
梁城之事深不见底,朝中有不少牵涉中的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只是为收了些好处,没想到梁城之事竟是空壳。
更没想到,最后为了死无证,梁城竟淹城……
当即,工部尚书脸『色』铁青,跪到地,吓得不敢动弹,额头都是冷汗。
宋卿源声音依旧冰冷,“耗用了国库十年的水利工程,是空壳,工部的人呢?”
工部的人各面如死灰,原地跪下,却没人敢出声。
“钱去了何处?”宋卿源手中的公示图直接从殿扔到了殿中,百官低头不敢吱声。
“肖挺!”宋卿源声音里已经有怒意。
肖挺也入了殿中,拱手道,“启禀陛下,末将奉旨率禁军入梁城,但行军至梁城附近,却遭到了梁城驻军还有瑞王府的私兵阻拦,峙数日,双方交锋十余次,最后强行攻城。”
殿中度哗!
只晓梁城出事,但不到了强行攻城的地步,肖挺话闭,有人吓得当腿软,这中,已经不止工部的人,还涉及他六部。
肖挺说完瑞王府下畏罪『自杀』,瑞王最后认罪,朝中半数人皆面『色』铁青,连早前的麓阳侯都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待得肖挺说完,宋卿源大怒,次罕见得朝中扔了卷宗,“混账!”
天子一怒,殿中纷纷下跪,“陛下息怒!”
“大理寺朕彻查此事,所有和瑞王府相关,和梁城相关,朕不信这朝中还能不能清静!”宋卿源言罢,大理寺卿连忙应声。
这一幕过后,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都为今日早朝这样的动『荡』局面下结束,人心惶惶,大监问是否有本奏的时候,兵部尚书傅至渊前,“微臣有本奏。”
许骄余光瞥向傅至渊,殿中都不晓这时候傅至渊来殿中煽风点火什么,却见傅至渊呈折子,大监接过,递于天子,傅至渊同步道,“启禀陛下,西南一带驻军已完成收编,请陛下过目。”
西南驻军完成收编?
朝中才从早前梁城一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是持续六七年之久的蛮族的收复结束了,西南一带正式纳入了南顺范围。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相比早前梁城之『乱』带来的不稳,西南驻军收编完成一事却似朝中吃了一枚定心丸。梁城之事虽已经产生,但是已控制之中,更多的好消息却陆续传来,忽,整朝中的氛围都似产生了不同。
众人纷纷抬眸看向殿的天子,天子仿佛也不像早前愠怒。
傅至渊又道,“魏将军已从西南驻军离开,不日将抵京中。”
连魏帆都回来了,那是西南局势已经稳定了。
忽,梁城之『乱』带来的动『荡』,仿佛已经可控制的范围内,甚至慢慢忽略不计,禁军已经梁城,梁城恢复正常只是时日问题,朝中和瑞王府相关的开始秋后算账,也算过去了。
众人为早朝结束的时候,许骄手持笏板行至殿中,“陛下,微臣有事奏。”
相爷很少朝中开口,一开口么一锤定音,么直接将人怼死,么都是大事,见许骄行至殿中,殿天子的语气听起来恢复了早前,淡声道,“说。”
许骄躬身,“近来与吏部盘点朝中及各处官吏,人才稀缺,各地都继续补充有才能的官吏,奏请陛下,准设恩科,与今年春末行。”
增设恩科……
殿中顿时明白了,恩科是配合这次梁城之『乱』来的,这次梁城之『乱』一定会有批量官员下马,而刚才相爷也提了吏部主导官吏调任,这次朝中是大换血!
“准奏。”天子言简。
许骄又道,“此次恩科将增设六部与寺单独考核,优异者脱颖而出,直接供六部与寺培养使用,故需六部与寺配合,设专人从即日起,投入恩科示意中来。”
天子道,“此事全权交由清和处理,六部与寺今日派人前往翰林院。”
六部与寺皆领旨。
后,罗友晨行至殿中,“陛下,微臣有本奏。”
“说。”宋卿源淡声。
罗友晨道,“今年春调即将开始,将配合恩科同步行,春调或涉及六部,寺及地方官吏诸多,需增派人手处理。”
宋卿源看了看他,“此事亦全权交予清和处理,从各部抽调人手至吏部,尽早完成春调,准备恩科之事。”
许骄和罗友晨皆躬身,“臣领旨。”
最后,天子忽开口,“即日起,沈凌自工部调离,调任翰林院编修,分担清和手中恩科之事。“
“臣领旨。“沈凌应声。
一连串的调任和恩科,春调措施,都是应梁城之『乱』的,那梁城之『乱』带来的影响会很快许骄的处理下恢复至早前。
这些事情,还是只有许相亲自『操』刀!
朝中都心肚明。
而沈凌此次梁城之事中,没有擢升,反而降级到翰林院编修,看似是降职,但实则陛下嘱咐了沈凌分担相爷手中的恩科之事,那等恩科结束,沈凌很容易凭借恩科的政绩做跳板,接任翰林院编纂。
翰林院编纂位同副相。
陛下这是重用沈凌……
休朝几月之后,今日早朝的一连串重磅消息,让人目瞪口呆,也措手不及,但任谁心中都有一杆秤,此事已天子掌控之中。
“退朝!”
朝中皆手持笏板恭送天子,而后陆续退出殿中。
西南收编之事大,也同朝中他官吏无关,但春调和恩科之事却涉及了所有人的切身利益,见罗友晨和沈凌分别走一身紫『色』官服的相爷身后,相爷一面踱步,一面吩咐相关事宜,旁人想前探听口风,又不敢前,只能见缝『插』针朝许骄问候。
离了正殿,许骄往政事堂去,内侍官伸手替她撩起马车帘栊,
***
回明和殿的路,大监看了看龙撵没怎么说话的天子,轻声问道,“陛下,请相爷来明和殿吗?”
宋卿源回神,他方才一直想许骄的事。
虽回京路,晓许骄已经着手准备春调和恩科之事,但今日朝中都见许骄胸有成竹模样,又见罗友晨,沈凌都心中有数,所今日朝中局面很容易被许骄拿稳。
他晓许骄是趁着昨日将罗友晨和沈凌都拉着通了气,也过了一遍春调和恩科之事。他最怕梁城之事引起朝中动『荡』,但今日许骄最后压得很稳,如今朝中各心思都许骄手中的春调和恩科,梁城之事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宋卿源淡声道,“不用了,她今日事多,别叫她来了。。”
大监恭声应是,但心中想,相爷哪日事不多……
等到明和殿,宋卿源下了龙撵,入了殿中。
目光落龙案的那株仙人球的时候,想起今日殿中许骄没有偷偷打瞌睡,应当也是紧张梁城之事会失控,但最后都平静压了下来。
宋卿源笑了笑,又看了看仙人球,想起许骄。
人是贪婪的,他想起回京前一晚,极致欢愉,他将她扣身下,仿佛唇间还有余温……
出神时,手扎了仙人球。
口中轻“嘶”一声,见指尖扎出了血,宋卿源皱了皱眉头,她他喂了『迷』魂『药』还是什么,连仙人球都是……
大监入内时,正好见宋卿源着那盆仙人球笑。
大监连忙低头,宋卿源晓他窥见,不悦道,“怎么了?”
大监躬身,“陛下,齐长平齐大人来了。”
宋卿源才想起昨日传召过齐长平,“来吧。”
齐长平入内,“齐长平见过陛下。”
宋卿源看了看他,温声道,“长平,你到翰林院多久了?”
这问题相爷昨日也问过,“四年。”
宋卿源比许骄直接,“朕调了沈凌回翰林院。”
齐长平微怔,忽明白昨日为什么相爷同他说那番话……
宋卿源继续道,“朕今日让清和主持春调和恩科一事,吏部缺人手,户部也缺人手,清和一向看重你,朕也看重,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宋卿源算委婉。
齐长平深吸一口气,朝着天子叩首,“陛下,长平自入朝起,一直跟着相爷,晓自己的瓶颈,陛下,长平不想去户部和吏部,想磨砺。”
宋卿源看了看他,晓许骄已经赶昨日同他说过,许骄护犊子,晓齐长平去了吏部或户部,往走很难,许骄是想推他一把。
宋卿源淡声,“想清楚了?”
齐长平沉声,“是。”
宋卿源抛出难题,“西关虽,但名存实亡,又与京中相隔甚远,乃流放之地,你愿意去治理西关吗?”
齐长平是文官,西关城守不是这么好做的,朝中能帮到的都不多,去到那边,只能靠他自己。
齐长平竟拱手,“臣愿意。”
宋卿源倒是意外,他一直喜欢有骨气,有魄力的官吏,齐长平他心中稳妥有余,但是底气和魄力不足,很难成大器,但今日他刮目相看。
宋卿源颔首,“好,大监,让翰林院拟旨,齐长平调任西关城守,择日出发。”
“谢陛下。”齐长平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