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云寒把唐糖一直往前探的上半身拉回来了一些,随后便抱着她往城内走去。
这座城池与唐糖从前所见的都不一样,城门口没有威严肃穆的卫兵,大开的城门仿若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家一般,欢迎着任何客人的到来。
云寒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城,而城内的人们也对他们的进城视若无睹,一副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
不,还是有人搭理他们的。
云寒等人才踏进城内,就有许多商贩凑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想向他们推销自家货品。
那个说我家灵符好用,这个说我家灵丹不错,一个个吵杂得唐糖都忍不住难受地皱起了眉。
注意力由始至终都在怀中孩子身上的云寒自然不会注意不到唐糖的神情,他当即冷下脸来,周身威压毫不保留地尽数放出。
兴许是剑修的特性,云寒的威压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受此威胁的人,均觉得自己脖颈之上宛若悬了一柄锋锐冷冽的利剑。
那死亡般的错觉逼迫得他们一个个浑身僵直,周身冷汗淋漓,却不敢轻易动弹一分。
生怕稍有不慎,就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好在云寒在成功用威压震慑住周遭诸人之后,便径直抱着怀中的孩子,带着身后的师弟们入了城池内部,将城门口这些被吓成鹌鹑的人抛诸身后。
“怎么?”察觉到衣襟被一道微小的力道拉扯了几下,云寒顺势低下头,疑惑地看向怀中的唐糖。
“为什么,他们在怕你?”
因为刚刚云寒有意避开了自己,而没有感受到他身上威压的唐糖对于刚刚那些人的反应,很是疑惑。
“我凶,他们胆小。”云寒淡然地回答道,全然无视背后师弟们那扭曲的表情。
“……哦。”唐糖虽然觉得云寒不凶,但指不定别人就觉得他凶呢。
于是,‘超凶’的云寒就一路抱着一颗可爱的肉团子,踏进了这座城池内最好的一家酒楼。
刚进酒楼大门,迎面而来便是一位穿着与云寒等人极为相似的蓝袍男子。
他相貌端正,身材中等,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须,瞧起来极为面善。
此时他正乐呵呵地向着云寒走来,一边走一边扬声道:“弟子云娄,恭迎大师兄,诸位师兄弟。”
说着,他便双手抱拳,俯身对着云寒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又转身对着其身后的师兄弟们也行了个见面礼。
除却云寒只是略一点头作为回应之外,其它的师兄弟们都客气地同回了一
礼。
“见过云娄师兄。”这是辈分小的。
“云娄师弟好。”这是辈分大的。
见礼之后,云娄便侧身对着酒楼内摆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大师兄与诸位师兄弟们,请随我来。”
“嗯。”云寒冷淡地轻应一声,随后便领着身后众人,跟随在云娄身后,由酒楼侧边的楼梯一直走到了最顶层的五楼上去。
这座酒楼乃是云寒等人的宗门所开,凡是门内弟子均可在此地免费居住。
故而此酒楼一至四层都被用于招待客人,而第五层则被专门空出来,用于给门下弟子使用。
此时的云寒等人所入住的便是这用于招待门下弟子的楼层,至于他怀中的唐糖,也被云娄看成是宗门的一份子,也一并给她安排了个房间。
不过最后唐糖并未住进去,因为担心她太小,无法照顾好自己,所以云寒索性就让唐糖住在自己屋内,睡自己的床,而他自己则在一旁的软榻上用打坐修炼代替睡觉。
小手拍拍抱着自己的蓝秀,示意她先停一停,蓝秀会意,顺势停下脚步。
加上紧随在一旁的绿秀,主仆三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钱家正堂前——听墙角。
屋内的几人,不知是太过专注于彼此间的对话还是怎样,反正就是没人转头往外看看,自然也没发现唐糖居然就在那儿‘偷听’。
“哥哥且先别生气,你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妹妹是个什么性子,相信哥哥肯定比妹妹还要了解,若非有万全把握,照着妹妹这个惜命的性子,又怎会如此冒险?”
相比于钱谦义的气急败坏,钱茜茹的声音里倒还带着一贯的从容之色,不急不缓。
“那你倒是给为兄说说,你有什么把握去做这种要命的事?”
似乎是被钱茜茹的态度所影响,钱谦义的情绪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但他依旧阴沉着一张脸,严肃地注视着今日才死里逃生一回的亲妹子。
“今日妹妹所为,看似乃是一时冲动,可糖宝之事不过是个引火线,让妹妹真正地下定决心去做这件事。但其实……”
其实早在数月之前,当今那位,便已然派人在私底下悄悄地接触过她了。
钱茜茹虽然是女儿身,可因她年少时在家中受父母宠爱,不仅所受教育均与其兄相同,甚至还时常跟着家中长辈一起出门走南闯北地行商,故而她的见识与心性远非一般的深闺妇人可比。
对于大昌国如今的局势,她不敢说全然看透,但也能窥得一二分真相。
表面上,天子势微,丞相重权在握,整个大昌看似都被柳丞相所把控,但那只是基于天子尚且年幼,无法掌权之时。
如今,天子羽翼渐丰,柳丞相也逐渐老迈,朝中已隐隐有了让柳丞相将权利交还天子的声音出现,正是天子夺权的最好时机。
自古以来,钱茜茹就没见过哪一位妄图肖想天子手中权势的权臣有什么好下场的。
柳丞相在她眼中,自然也是那注定失败之人。
而天子暗中派人来接触她,更是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天子准备向柳丞相动手了!
钱茜茹深知自己在那位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她可以被其利用,作为对付柳丞相与唐承元的一把利刃。
而且她这把刀,还及容易被‘驱使’。
因为原本身为唐承元原配的她,却被柳丞相之女强行夺取了正妻之位,还被迫降妻为妾,连带着自己生出的孩子都平白低了人一等。
在外人眼中,钱茜茹该当是深恨着唐承元与那柳萋萋的,兴许连带着站在柳萋萋背后助纣为虐的柳丞相,都被她
给记恨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初初听到对方肯帮助自己对付仇人之时,钱茜茹不可否认,自己确实动过心。
但是那位还是估错了她的忍耐度,或者说,对唯一爱女的疼爱程度。
他唐承元再如何不是人,他都是唐糖的亲生父亲,没爹的孩子在这个世道终归要活得艰难一些,特别还是女子。
钱茜茹又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宝贝儿因为自己与其父的那点私怨而吃苦?
所以她思虑再三之后,终究还是婉拒了那人所抛来的橄榄枝,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结果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亦或者该叹一句人性之恶,竟是可以达到虎毒食子的地步!
她的糖宝,被柳萋萋之子命下人重伤,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在死亡边缘挣扎徘徊!
可他唐承元得知此事之后,竟只是淡淡地道一句知道了,转身就去安慰那对根本没受什么委屈的母子!
甚至于那些伤了她宝贝儿的下人们,都无人去惩罚!
不,还是有的,可哪惩罚一个月月例的惩罚,在钱茜茹严重,根本不算惩罚!
若是可以,她宁愿支付那些下人们一辈子的月例,也要让他们给她的爱女偿命!
这一切的一切,都犹如无数把利刃一般,一刀刀地扎在钱茜茹的心上,使她彻底对唐承元死了心,也彻底燃起了复仇的怒焰。
在将女儿送走后,钱茜茹只是命人给那位送了一封信,然后就直接去敲鸣冤鼓。
那时,钱茜茹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的。
她在赌,用命去赌一个自己与女儿的未来。
若是成功,她不仅可以报仇,还能摆脱唐承元,带着女儿过上自由的日子。
若是失败,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哥哥看了自己让奶娘代为转交的信之后,自然会将她的糖宝远远送走,送到一个无人能找得到的安全之地。
索性,一切都并未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玄武门开,表示天子回应她的请求,金銮殿上,她投桃报李,直接状告柳丞相与唐承元。
别看她所告之事看似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事’,可星星之火,一旦点燃,便足可燎原。
有了她这第一个站出来公然反对柳丞相之人,接下来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偌大的朝堂之上,总有些看不惯柳丞相独揽大权之人。
而天子与柳丞相之间的战争,则会借由今日之事,正式开战。
她这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自然也就能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