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飘过去，仔细瞧了瞧，然后就疑惑对着罗莎道：“这个是什么呀？”
女大公看过去，很快就认出：“这是红衣主教袍子。”
雷克斯：“……什么？”
女大公：“莫里斯以前是教廷红衣主教。”
雷克斯：！！！
他对于教廷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立刻警惕道：“他还留着这个，难道是……难道是……”
女大公：“莫里斯和教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还留着这个，”扫了一眼另一个柜子里满满当当小物件们，罗莎轻声道，“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是我和他初遇时穿着衣服吧。”
那是一次并不算体面见面。
莫里斯被教皇挖去了一只眼睛，落魄又狼狈逃了出来，躲在阴暗角落，浑身脏污，满脸是血。
而那时候，没有任何人为他停下。
只有罗莎。
她停下了马车，对着莫里斯伸出了手，毫不在意他身上狼狈，直接把莫里斯藏到了自己马车里，将他带回了家。
而当时，莫里斯身上穿着就是这件长袍。
不过这人显然不知道，那并不是罗莎第一次见他。
夕阳下红衣主教，偶尔驻足贵族少女。
罗莎甚至为了他改变了从贵族学校回家路线。
莫里斯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斯图亚特家大小姐记在了心里。
不然，谁会随随便便捡一个陌生人回家？
但罗莎并没有多提，只管将衣柜门关上，嘴里轻声道：“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雷克斯跟着放轻了声音：“他精神力和魔力都耗尽了，除非是有真正精神力与魔力都精纯人帮忙调理，不然话，还是等他自己一点点恢复吧。”
女大公：“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雷克斯想说，一般情况下，肯定会有。
魔法大陆上人类之所以能够自由活动，充满智慧，是因为体内有力量支撑。
莫里斯收服圣冠方式，基本上是找死一样孤注一掷。
不光是耗尽了所有魔法，还消耗掉了代表着生命本源精神力。
一般来说，不死也瘫，最好情况就是有损智力，原地褪化成五岁半。
可事实上，雷克斯检查之后发觉，莫里斯不仅没有受伤，反倒生命力活跃。
现在更像是累到睡着了……
对于这种情况，雷克斯表示不解，但他也知道，罗莎显然很重视这位管家先生，他也就没让罗莎担心，只管道：“不会有后遗症，你放心吧。”
女大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莫里斯两眼，然后就转身离开。
她带着光明之刃离开了莫里斯房间，却没有返回自己寝室，而是去往了书房。
路上，女大公声音恢复成了平常沉稳平和：“雷克斯先生，圣冠在哪里？”
雷克斯赶忙道：“就在光明之刃剑柄那儿，看到了么？”
女大公举起手，然后就瞧见光明之刃似乎多了个剑坠。
一个小小王冠形状，上面镶嵌着宝石，光芒璀璨。
罗莎轻声道：“看上去很精巧。”
雷克斯：“那是当然！之前这东西可是挂烤肉架子，光明神可宝贝了。”
女大公：……
突然觉得，有些真相还是知道越少越幸福。
神话里都是骗人jg。
于是，罗莎转移话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收服圣冠？”
雷克斯见她终于问到了正事，立刻亢奋起来，对着女大公滔滔不绝。
而罗莎在系统先生日常话痨锻炼下，已经有了一手出色提炼主旨本事。
将雷克斯话精简一下，就是——
莫里斯黑暗魔法虽然与圣冠相冲，但是他精神力足够强大，甚至在使用精神力时候，自身力量还在缓慢增长。
作为光明之刃雷克斯自然是站在莫里斯这边帮助他，并且尽量用自己光明魔法抵消掉他黑暗力量，避免圣冠产生抗拒。
但最终，莫里斯还是和光明圣冠面对面怼到了一起。
雷克斯：“那时候，白光突然迸发出来，亮刺目，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光芒散去时候，莫里斯就晕过去，圣冠已经老老实实挂在我身上了。”
这过程必然是惊心动魄，可对于罗莎而言，她并不在乎有多大场面。
重要就两点。
莫里斯安全，以及，光明圣冠现在也属于曼加斯城。
罗莎-斯图亚特，成为了当中第一个集齐三神器人类。
这是喜事，天大喜事！
但是罗莎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
她只是平静点点头，然后郑重其事对着雷克斯表示感谢，并且给了他一大包魔石，让他借此来补充能量。
随后，罗莎就将缩小成挂饰一样光明之刃和魔石一起放回到了抽屉里，让雷克斯休息。
然后女大公就坐到了扶手椅上，单手托腮，眼睛微闭。
而系统先生终于找到了插话机会。
因为被扔在了房间里，所以他打定主意，要等公爵回来时候好好地哭唧唧一下。
可是这会儿看到了罗莎一言不发模样，系统就舍不得吵她了。
于是，水晶球就只是柔和闪了闪，机械音也放得很轻：【公爵，你不睡觉吗？】
罗莎微微睁开眼睛，然后轻声道：“我不想睡。”
系统一愣，觉得这还是头一遭。
之前自家公爵无论如何忙碌，对于睡眠从来都是格外重视。
堪称养生楷模。
偶尔熬夜，那也都是为了一些很重要事情。
像是现在这样，明明没有公务也没有任务时候却说不想睡觉，还是头一遭。
于是系统先生就想要问问原因。
但在他开口之前，罗莎先出声道：“贝拉和达伦怎么样？”
系统迅速读取数据，然后用机械音回答：【因为黑龙和莫里斯以最快速度将圣冠收回，所以消息还没有通知到精灵那边，危机就已经解除。而且根据公爵你之前叮嘱，并没有打扰精灵和魅魔新婚之夜，他们一直在房间里，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女大公：“准备东西都送去了吗？”
系统：【送去了。】声音顿了顿，【不过，公爵啊，为什么要让达勒先生送魔药？治什么？】
女大公语气平静：“那是保护心脏药剂，你知道，精灵之心很脆弱，这药可以确保精灵先生不会在和贝拉一起刻苦钻研和学习时候不至于因为心跳过速而晕倒。”
系统：【……啊？不是学习么？为什么会心跳过速？】
听着系统迷惑咔咔声，女大公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安抚一般摸了摸系统先生，轻声道：“估计以后，在达伦先生适应之前，他都需要好好保护自己心脏，学习有时候也是挺考验身体素质。”
系统迷茫：【我不懂。】
女大公：“没关系，系统先生只需要事业线，不需要感情线。”
系统：【……公爵你也没有感情线！】
如果放在以前，女大公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系统先生说是大实话。
可现在，她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摸摸水晶球，声音轻缓：“这可不一定呢。”
系统：……？？？
而就在这时候，罗莎听到了敲门声音。
只有两下，声音不大不小，短暂却不急促。
女大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辨别出敲门是莫里斯。
因为，从她入住曼加斯城城堡之后，陪伴她时间最长就是莫里斯。
以至于那人敲门声音都让罗莎觉得无比熟悉。
想到这里，女大公先是弯起嘴角。
但下一秒，她就把嘴唇拉平，刚刚才有了一点点笑意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系统对自家公爵这番表情变化表示困惑，但也没有开口，只管乖巧呆在水晶球里，调整成了看戏模式，并且用代码给自己编了一盘子瓜子儿，咔咔咔30340磕个不停。
女大公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水晶球。
系统哼唧了一声，然后就老老实实把瓜子变成小蛋糕。
黑龙先生同款，香甜软糯，吸溜。
罗莎这才抬起头，开口道：“进来。”
下一秒，门被打开。
外面站着是已经换了衣服莫里斯。
其实看衣服款式，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右手臂袖子完完整整，就足以看出是一套新衣服了。
想到这人衣柜里那些一模一样制服，以及满满三大排白手套，他换上一套新也正常。
不过，莫里斯脸色明显比平时要苍白一些。
显然，他身体并没有恢复，恐怕现在身体力量只能支撑着他清醒走到这里。
现在管家先生肉眼可见虚弱，别说魔法，恐怕稍微碰一下就能推倒。
但是他依然选择来寻找自家公爵，而且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站在门外，对着罗莎行了一礼，声音一如往常：“公爵，是否现在就寝？”
女大公便明白，他撑着过来，只是因为想要让她安睡。
分明是关心，可是这份关心，是以他健康为代价。
罗莎突然有阵无名火起。
之前还想着，她似乎发现了莫里斯心意，可对于自己心思，从未触摸过爱情罗莎还有些无法确定。
以至于，生平头一次失眠。
结果导致自己失眠罪魁祸首，居然拖着苍白虚弱身体，告诉自己该睡觉了？
罗莎抬起眼睛，直勾勾看了过去：“过来。”
莫里斯没有任何异议，就像是平常那样，对着女大公话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全部接受。
他迈步走进了书房，在罗莎身边站定。
女大公能近距离看到他毫无血色手背。
深吸一口气，罗莎靠在椅背上，微微抬头，看着他，轻声道：“既然刚刚受了伤，就不要消耗魔力了。”
莫里斯能听得出自家公爵意思。
于是，他卸掉了脸上伪装魔法。
很快，就露出了原本模样。
面容精致俊朗，气质沉稳矜持。
最吸引人毫无疑问是那双眼睛。
一边是湖水一般碧绿，另一边是神秘莫测浅紫。
分明是在魔法大路上最令人恐惧、只属于黑暗生物颜色，可是罗莎却是半点不怕，反倒盯着看了好一阵，才轻声道：“你眼睛真美。”
莫里斯睫毛颤了颤，但却没有抬起眼睛。
罗莎也不介意。
她大概能明白管家先生顾虑。
在这人心里，自己另一半血液是秘密，也是隐患。
就像是托亚会从人类变成魅魔，早晚有一天，莫里斯也会迎来血脉觉醒。
到那时候，谁能知道他会变成什么？
而罗莎知道，莫里斯从不在意外人看法，因为他只关注自家公爵。
万一真变成了恶魔，公爵会怎么办？
罗莎想着，恶魔又如何？
按着之前奥古斯汀说法，顶多是头上长角，背后长翅膀，仅此而已。
但女大公却没有和他讨论这些，而是先说道：“你希望我喊你莫里斯，还是伊利亚德？”
管家先生开口回道：“莫里斯。”
女大公：“为什么？”
莫里斯：“伊利亚德是教廷给我起名字，属于教廷，而莫里斯，只属于主人。”
女大公点点头，而后，淡淡道：“莫里斯，我需要承认，我有些生气。”
莫里斯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单膝跪地。
或许是因为此时体内力量空虚，所以他身子晃了晃，但很快就稳住了自己，认真道：“我很抱歉。”
罗莎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把他重新抱起来带走休息念头，只管淡淡道：“那你说说看，你做错了什么？”
莫里斯：“我不该自作主张，隐瞒公爵，冒着危险去收服圣冠。”
原本，按着女大公对莫里斯维护，可能会指责他不顾及自己安全，可能会让他去接受处罚，但终究会有个结果。
自家公爵在熟悉人面前，向来直率，什么事情都会当面说清楚，从不躲闪。
可这一次，女大公却没有立刻开口。
一时间，书房里有些过于安静。
莫里斯没有抬头，而是保持着半跪姿势，眼睛看着公爵裙角，心却是越来越凉。
看上去平静管家先生其实想了很多。
是不是自己真惹怒了公爵？
是不是他在昏迷时候做了些让公爵不高兴事情？
又或者，自己另一半血脉，终究……
可没等他想完，就感觉到自己下颌一紧。
很快，便被抬起了脸。
女大公纤细手指轻轻地捏着莫里斯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而后，罗莎才缓缓开口：“你提醒了我，莫里斯，这也是你做错事情之一，我们以后再谈。”
之一，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事情。
莫里斯难得露出了丝丝迷茫。
而女大公也没有为难他。
很快，她平静声音就在寂静书房里响起：“任何人，或者说任何生物，本质上都是有所求，从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无论如何粉饰太平，一旦拨开表象，其实不过是或求名，或求利。”
莫里斯微愣。
罗莎却没给他说话机会，自顾自接着道：“我曾经想过，你为什么选择留在我身边。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但我发现，我救了那么多人，独独你对我毫无保留。我又以为你是为了复仇，可想想看，你大仇得报，现在却依然没有离开。”
莫里斯没有说话，只是身子晃了晃。
甚至让人觉得，这个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力量耗尽而重新昏迷过去。
指尖微紧，女大公知道这会儿莫里斯其实是没有任何多余力气，但她依然没有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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