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没有在意，可是现在……
果然都是她算计好的……
他突然更咽，喃喃道，“真是一个又坏又蠢的骗子。”
他以为她从一个无知又愚善的小白兔变成了冷漠无情的蛇蝎，他以为她多少有些长进，可是她还是这么蠢！
妄图用她一条命来还清他和左息九两个人身上的罪孽！
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她应该杀了他们两个人！她分明有这个能力！
左息九微抬下巴，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声音平静，“她若死了，我让天下人陪葬。”
那位年轻男人闻言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左息九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穿着打扮随意，面容狂野英俊，是天依族的首领。
鬼老轻轻叹了口气，“何必呢，让小忧安息吧。”
其实鬼老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是为此而来。
在武林盟围攻覃泽的时候，郑堃给他带了一封信，说是小忧给他的，他看完之后便通知了天依族先知。
后来郑堃差点被覃泽害死，他费尽心思救郑堃，在收到小忧的飞鸽传书之时，才放下手中的事情和天依族首领一起赶来。
“安息？我不允许，她怎么敢？”左息九握紧拳头，声音颤抖，他甚至不敢想。
鬼老看着他，目光悠远沉重，“小左，难道你当年做的还不够吗？”
“如果不是你拦着，或许够了呢。”
“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根本没有可能见到她。”
“是，那我也不用经历现在这些，上天始终不曾善待我，你也不曾，你说你亏欠我，可还是一次一次偏向华绍！”左息九始终介意，她不爱他。
他怎么能不介意！
他们可是灭他全族！在他出来之后，世上再无天灵族，他孑然一身几百年，好不容易遇见她，他怎么能不介意！
西海是孤岛，但是这人间对他来说与西海何异！
他好不容易遇见她，好不容易从孤岛逃离，为什么偏偏又要从他身边把她夺走！
鬼老嗢咽了一下，开口，“小左，我来只是因为小忧让我转告你，”
左息九果然有所动容。
“小忧说，她从来没有恨过你，也从来不曾怪过你，她说，就算她早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如果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依旧会选择跟你走。”
鬼老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左息九，接着说，“她说，她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开心，可她很抱歉她没能做到，这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左息九紧咬牙根，移开目光，指甲深陷手心，拼命压抑着情绪。
“她说，如果还有来世的话，她希望能把这辈子的遗憾弥补。”
左息九一直记得，她在云城跟他说的话，她说，“我只希望师父能开心。”
他当时以为她说这话只是为了哄他，一如她曾经说过的无数的好话一般……
可是她只字未说过爱他，到了此刻，他怎么会不懂……
—————————
左息九带着忍九回到了岜浪山林深处的小院子，院子里那棵很大的桃树，花开正盛，外面的林子春意盎然。
左息九坐在地上，任由灰尘沾上白衣也不在意。
他紧紧抱着忍九，感受着她的温度逐渐降低，他在桃花树下哭得撕心裂肺。
他从来高高在上，举世无双，可是此刻却低到了尘埃里，无助无措到绝望。
“我是不懂爱，不会爱，可是我可以学啊，我们分明是最了解的两个人，你要给我时间啊，我都给过你时间，你怎么这样呢，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哪怕到了此刻，他都不敢大声怨诉，生怕惹她不快，余下的生生世世她都不来找他。
“这几百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你明明说过不会再留我一个人的，你不能留我一个人的……”左息九呢喃着。
“你想要看我悬壶济世的样子，那我们就去一个小镇子开一家医馆好不好？”
“你只要陪着我，你得陪着我啊。”
“要不然我，要不然我能想起来的只有那些不好的回忆，只有无尽的孤独，你让我怎么处于世上……”
“忍九，祁忘忧，你活过来啊，你说过你这条命是我的，不是上天的，你活过来啊！”左息九紧紧地抱着她，泣不可仰。
桃花翩翩扰扰落在她头上，她的容颜恬静精致，像是谪仙入睡，美得如画。
左息九颤抖着替她拿掉头顶的花瓣，深深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计前嫌，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可是她没再能回话……
那天是左息九第一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岜浪山，覃泽依旧坐在桃树之下，抬头看着桃花纷纷落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末了，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于情人的取闹，“你要还，那你便还吧。”
说着，他拿起匕首刺向自己心脏，温柔地笑了笑，“我这条命，当祭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