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晃了一下,谁的膝盖打了弯儿,谁的肩掉了下来他都看得见。
他的话很少,不像以往的教官那样喋喋不休。
等到他再开口的时候就是抓人去跑步了。
“十某排第二十某名出列,二十某排第十某名出列”。出列的同学绕着操场无休止的跑。
我的腿蹦的更紧了。
原来在站了半小时的军姿以后,我就发现我的双脚是麻木的,慢慢的没有了知觉,但整个的身体却是摇摇欲坠的像一根扎根很浅的稻草一样在风中飘摇,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可能就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但每次还是很幸运的能够挺下来。我的手臂也和我的脚一样麻木,当然,我承认这是我个人的原因,可能是颈椎的问题。
但那一天我腿也不麻手也不麻,一点儿没构成对我的困扰,反而越站越标准,越站越来了精神,这种被一振一提起来的用之不尽的精气神来源于哪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猜想,那应该是来自于“恐惧”。
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就像是大飞哥的点名一样谁也琢磨不透,当你精神上的意志力足够的时候,往往会发挥出连自己都想像不到的能量,所以,一个人究竟可以做到些什么,完全取决于我们内心的强大。
这一场军训就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又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薄冰终有厚度、深渊终有底部可测量出距离,可大飞哥的内心没有厚度、没有底部,所以测量不出距离。
操场外侧的跑道上人越来越多,有的已经跑了无数圈,停下来蹲在了地上,可能真的是跑不动了,也可能是在与他对抗,大飞哥是不和你讲道理的,蹲在地上的让人记了名字后立刻退出训练,回到队长(班主任)那里报到,禁止以后参加军训。
队长肯定不会惯着谁呀,一番深刻的教育之后让你知道军训完成不了是要被退学的,无奈之中只能在大飞哥挑选的助理面前说小话,他心情好的话才有资格在操场上继续跑圈。
那么多人在一起训练,如果偷摸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何必低声下气的找人求情呢?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就真的小瞧人家了,也和我当时所认为的不谋而合。
在前面我可说过了他长了100只眼睛呢,这手段他还是有的。
没有那金刚钻就不会接这个同时训练这么多人的活儿了,并且还会把“每个人”都训练的服服帖帖外加胆战心惊。
无论咱们想象的有多巧妙,在他那里都不值得一提,他就是干这个的,天天都在琢磨着这些东西呢,早就想在了咱们的前面啦。
我总结了这样的一句话“别拿你的兴趣爱好在专业人士面前耍大刀”。
韩寒有一篇文章叫做“我曾经,也对那种力量一无所知”,里面说的是如果普通人得到了这种力量再看其他人就如同看地上的蝼蚁一般,这来自于一个真实的故事,韩寒学生阶段不仅是一个文学大神还是一个体育特长生,更是一个足球爱号者,获奖无数,江湖诨号“金山区齐达内”,他一度认为自己踢职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个幻想在20岁的一个下午彻底破灭了,他被邀请参加了一个慈善球赛,队友也都是上海某地的马拉多纳、某地的菲戈,对面是一群平均年龄12岁的职业儿童队,最后的结果是20分钟内被踢成20:0,对方教练提前终止比赛,说是再踢下去怕影响孩子们的心智健康,回来每当韩寒听见电视机前的观众大骂中超水平多低多菜啊什么的,他总是笑而不语,内心禁不住的荡漾起20岁那个下午被小学生支配的恐惧。
直观的比喻,赚钱你能赚多少,你能赚得过马云吗?他是专业的。跑步你能跑多块,你能跑得过国人的骄傲刘翔吗?他是专业的。高手在民间这没有错,但是“民间高手”也只能在民间称霸,在职业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大飞哥在教官那一行就是马云、就是刘翔。
第二天,轻松了些,但多了一条标准,不管在何时听见哨声响起,立刻停止,原地起立后安安静静的立正站好,一动不许动,直到放声器里传来了他的下一条指令,或者,就那么一直的站着。
这是一件很好理解的事儿,但是却非常的难做到,哨声响起后习惯性的还想整理衣服,还想盖上水杯盖子,还想捡起地上的帽子,还想擦一下刚刚聊天挂在嘴角的口水,那一刻想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
命令面前没有任何理由!
其实,这就是在和我们的习惯做对抗,如果没有这一关,我是根本察觉不到我时时刻刻都有那么多想法的。
结果就是导致很多人因此在外围跑圈,和昨天的一模一样。这个指令就此生效,贯穿在之后每一天的军训生活里。
练习原地踏步,他要求大腿抬起来之后要和身体呈90度的夹角,一踏就是一下午。
进入警校的并非都是身体素质过硬的,比如我,但在他制造的魔鬼训练下仿佛感觉不到累的存在,只是感觉时间过的极慢。
第三天,齐步走和正步走,一直走,反复走,也想过偷懒,但是我不敢,那种“不敢”是难以描述出来的,甚至我感觉他时刻都在盯着我,我已经到了要被叫出去的边缘了,这种错觉每分每秒都在伴随着我。
就这样反复循环……
只有在转身的时候自然地扫上一眼过去,就像高中时代借着广博体操第六节转体运动的时候理所应当的回头看她一眼。
转身看她的时候心里是恐惧的,因为害怕她知道我在看她。
转身看他的时候心里是恐惧的,因为害怕他知道我在看他。
第四天,汇总练习,下午开始走分列式,我不知道他在昨天晚上做了多少的功课,还是他的心中本就有那么大的轮廓,二十几个班一千多人啊,在他的指挥下我们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在跑道上律动。
t恤掖在裤子里面,上身套着黑色的作训服,大拇指插在武装带的里面,余出四指按在武装带的带有国徽的铁扣子两侧,像极了一个心形来护住腹部的警hui,这个姿势真的帅极了。
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扎着这条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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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它大概有两条皮带那么宽,系的位置在内腰带的上面,皮带头刚好卡在肚脐子这里,学武之人都有自己的命门,可能我们走队列人的命门可能是肚脐子这里,所以用皮带头来护着它。
武装带要扎到最紧,用四指插不进去才算合格,上不来气来形容它带给我们的压迫感,与精神压迫相互辉映,我是从来不偷懒的,因为我发现扎紧了它腰板就自然而然能挺的笔直,也刚好借此改改我的毛病。
时光虽慢,但总是向前的。
来到了我们和大飞哥相识的第七天,最后一天,没有训练,接受检阅!
那一天的天气真是难得,晴空万里点缀着白云朵朵,风儿似要在一旁看着热闹也安静了下来,猛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竟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
大飞哥夹在学校的领导中间端坐在主席台前,师哥师姐们都在四周的看台上,大家兴致勃勃的来看一场认为不可思议的表演。
全体人员起立转向南方,只见护旗手高举着国旗脚踏着正步向旗台上走来,二十多人的仪仗队跟在后面庄重非常,统一戴着麦穗大檐帽,身穿挂着黄色绶带的礼服,脚下是一双帅到可以让人窒息的黑色长筒靴。
护旗手上台、系旗、缠手,这一系列的动作干练且优美,副校长高亢冗长一声的“敬礼!”大家齐刷刷的抬起右手,挥旗手右臂一展把国旗送到了半空,那鲜艳的色彩承载着着中华儿女坚韧不屈的特有品格缓缓升空,操场上安静极了,天地之间只有国歌在头顶的上空回荡着,我望着国旗仿佛看到了那无数英雄前辈们浴血奋战建设祖国的身影,这一刻,人们莫名的激动……
校长饱含深情地做出检阅典礼讲话之后由校领导宣布:“2012届学员分列式汇报演练,现在开始!”
看我们区队男生斗志昂扬、生龙活虎,女孩们英姿飒爽、神采奕奕,个个的脸上挂着风发的意气和不屈的精神,看着这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就知道今天定可以取得一个优秀的成绩。
当我们的队列昂首阔步缓缓的经过主席台时,齐步换正步的指令响起,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控制着每一块的肌肉,脑中给自己下了死命令要确保动作完成的标准、潇洒、漂亮,这一刻我心血澎湃,这一刻我知道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但,这一刻,我出了错,可能是精力过于集中,踏错了音。
后面的同学有的是正确的,有的跟着我的步伐是错误的,稀里哗啦,惨不忍睹。
结束以后大家都如释重负,唯独我心底里压了一块石头,以前总听人们说给组织抹黑多么多么的丢脸,我真的是理解不了,而现在理解了,感觉到十分百分千分万分的惭愧。
一句话、一个瞬间的感觉只有在你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可是那滋味并不好受。
军训过后我慢慢的明白,其实只要大家对他有了敬畏之心,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他的工作就出了效果,具体你真的站的有多标准是在其次的,军训的中心思想只有一点,是要告诉我们“服从命令是第一天职”。
这段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一个多月的日子,过程中真心难熬,但结束了的时候却又是满脸的不舍,舍不得那些痛醒了的夜晚,舍不得那些厌倦疲惫的清晨,舍不得课间十分钟的调整放松,舍不得那个操场,舍不得严肃的教官,甚至舍不得挂在天空中兢兢业业早出晚归的艳阳。
可是,这一切终究都要过去的,无论好坏。
它永远不会接受你的挽留,
比你的前任对象还要无情。
“治愈”心情的办法有很多种,其中就包含“劳累”,因为它能让你没有时间去想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门心思扑在当前的生活节奏里,所以这一个月我的心思非常的纯粹,谁不愿单单纯纯的活这一辈子呢?
虽然在一起相处了一个月的军训时光,但我和很多的同学都还是无法正常的沟通,我说的话他听不明白,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以前总是听人家说上了大学会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直到我进入了大学以后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五湖四海的朋友。